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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 貝 斯 坦 傳 (上) [肥夫]

奧 貝 斯 坦 傳 (上)
Posted by 肥夫 on April 21, 2000 at 19:19:34:
銀 河 英 雄 傳 說 》 番 外 篇 ─ 奧 貝 斯 坦 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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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 肥 夫
URL: http://home.netvigator.com/~feifuwhk/

《 奧 貝 斯 坦 傳 》 ( 節 錄 ) 《 二 號 人 物 無 用 論 》

別 名 ： 《 殘 障 兒 童 心 路 歷 程 》

宇 宙 曆 七 九 七 年 ， 帝 國 曆 四 八 八 年 九 月 九 日 ， 帝 國 軍 最 高 司 令 官 萊 因 哈 特 ‧ 馮 ‧ 羅 嚴 克 拉 姆 元 帥 ( Reihard von Lowengramm ) 在 擊 潰 貴 族 聯 合 軍 ， 掌 握 了 帝 國 至 高 權 力 的 時 候 ， 同 時 也 失 去 了 自 己 最 寶 貴 的 東 西 ─ 他 的 紅 髮 摯 友 ─ 齊 格 飛 ‧ 吉 爾 菲 艾 斯 一 級 上 將 (Siegfried Kircheis) 。 因 為 齊 格 飛 是 基 於 萊 因 哈 特 本 身 的 過 失 而 喪 生 ， 所 以 萊 因 哈 特 一 直 將 自 己 埋 沒 在 自 責 中 。

萊 因 哈 特 軍 因 為 統 帥 喪 失 鬥 志 而 人 心 惶 惶 。 軍 隊 高 層 幹 部 們 都 為 令 萊 因 哈 特 重 新 振 作 而 大 傷 腦 筋 。 在 忙 得 不 可 開 交 的 時 候 ， 只 有 裝 有 義 眼 的 參 謀 長 巴 爾 ‧ 馮 ‧ 奧 貝 斯 坦 ( Paul von Oberstein ) 在 一 旁 閃 爍 著 無 機 的 目 光 ， 冷 冷 地 瞧 著 。

「 如 果 領 袖 將 朋 友 作 為 第 二 號 人 物 而 親 近 、 依 賴 的 話 ， 必 然 會 發 生 這 種 情 況 。 事 實 上 對 君 主 或 決 策 人 來 說 ， 朋 友 或 第 二 號 人 物 都 不 應 該 存 在 的 … … 」 奧 貝 斯 坦 心 中 喃 喃 地 說 著 。

事 實 上 ， 義 眼 參 謀 之 所 以 有 這 樣 的 見 解 並 非 出 於 純 理 性 的 客 觀 推 斷 。 奧 貝 斯 坦 在 作 出 這 個 結 論 時 也 將 自 己 的 經 驗 歸 納 在 內 。

三 十 多 年 前 ， 巴 爾 ‧ 馮 ‧ 奧 貝 斯 坦 出 生 於 帝 都 奧 丁 亞 熱 帶 高 尚 住 宅 區 的 奧 貝 斯 坦 家 公 館 。 可 是 他 的 出 生 不 單 為 身 為 低 階 貴 族 的 父 母 帶 來 歡 愉 ， 也 帶 來 人 們 的 嘲 諷 和 白 眼 。 這 並 不 是 小 奧 貝 斯 坦 幹 了 什 麼 丟 人 的 事 ， 只 是 他 不 幸 地 天 生 失 明 。

在 對 優 生 學 的 盲 目 崇 拜 和 魯 道 夫 大 帝 的 《 惡 劣 遺 傳 因 子 排 除 法 》 雙 重 作 用 下 ， 先 天 殘 障 的 貴 族 兒 童 ， 尤 其 是 連 騎 士 勳 銜 都 沒 有 的 低 級 貴 族 子 弟 ， 會 被 視 為 濺 在 雪 貂 皮 草 上 的 泥 污 。 幸 好 奧 貝 斯 坦 的 父 親 經 營 有 術 ， 甚 為 富 有 ； 《 惡 劣 遺 傳 因 子 排 除 法 》 也 因 為 日 子 久 遠 而 不 再 被 嚴 厲 執 行 ； 所 以 除 了 睥 睨 的 目 光 外 ， 小 奧 貝 斯 坦 也 沒 有 受 到 其 他 不 好 的 對 待 ； 亦 因 為 這 種 目 光 ， 在 奧 貝 斯 坦 六 歲 喪 母 後 ， 他 父 親 並 沒 有 續 弦 ， 父 子 兩 人 相 依 為 命 。

在 奧 貝 斯 坦 十 五 歲 那 年 ， 父 親 的 公 司 改 變 了 一 向 的 經 營 方 針 。 在 公 司 第 二 號 人 物 尼 爾 遜 ‧ 朗 寧 格 的 策 劃 下 ， 素 來 以 普 羅 大 眾 為 目 標 的 奧 氏 商 事 升 格 至 高 檔 路 線 。 為 了 拉 攏 上 流 社 會 ， 亦 即 是 高 級 貴 族 階 層 的 顧 客 ， 公 司 定 期 設 宴 款 待 貴 族 ， 在 博 取 好 感 的 同 時 亦 從 中 宣 傳 公 司 的 產 品 。 沒 想 到 這 卻 間 接 改 變 了 整 個 銀 河 的 未 來 。

雖 然 奧 貝 斯 坦 當 時 還 年 少 ， 但 已 覺 得 這 種 委 曲 求 財 的 手 法 有 隱 憂 存 在 。 他 向 父 親 表 達 了 自 己 的 意 見 ， 他 父 親 聽 後 眼 中 閃 爍 著 光 芒 ， 驚 訝 兒 子 的 見 解 。 為 了 確 認 兒 子 不 是 信 口 開 河 ， 他 繼 續 問 道 ： 「 巴 爾 ， 你 覺 得 哪 裡 不 妥 呢 ？ 」

「 是 這 樣 的 ， 父 親 。 」 義 眼 少 年 平 淡 地 道 。 「 首 先 ， 來 赴 宴 的 貴 族 們 根 本 沒 有 把 我 們 當 作 主 人 家 。 在 他 們 眼 中 ， 我 們 和 搞 食 品 節 的 酒 店 沒 有 分 別 。 他 們 肯 來 已 經 是 對 我 們 施 捨 了 ， 更 遑 論 考 慮 購 買 我 們 的 產 品 … … 」

「 讓 顧 客 有 優 越 感 不 是 很 好 嗎 ？ 」

「 偶 爾 讓 勞 苦 的 受 薪 階 級 嘗 到 當 大 爺 的 滋 味 的 確 能 挑 起 其 購 買 欲 。 可 是 慣 於 把 自 己 視 為 眾 人 之 上 的 貴 族 會 嗎 ？ 」

「 另 外 ， 貴 族 們 以 往 多 數 由 上 向 下 取 得 其 所 須 品 。 平 起 平 坐 的 商 業 交 易 不 會 取 悅 他 們 的 。 即 使 貴 族 們 有 意 洽 商 ， 當 中 有 財 力 的 一 群 自 然 有 其 門 路 ， 不 必 倚 賴 我 們 這 種 新 上 格 的 公 司 ， 做 其 生 意 也 許 會 吃 力 不 討 好 ； 而 徒 有 高 級 貴 族 的 虛 名 ， 實 則 坐 吃 山 空 之 輩 ， 勢 必 依 仗 其 身 份 來 索 取 好 處 … … 」

「 … … ﹖ 」

「 打 個 比 喻 ， 假 如 某 貴 族 取 貨 後 要 求 記 帳 ， 公 司 總 不 能 拒 絕 。 而 他 或 她 又 遲 遲 不 清 還 款 項 ， 以 其 身 份 一 再 拖 延 的 話 ， 我 們 該 怎 麼 辦 ？ 我 們 要 向 誰 求 助 呢 ？ 訴 之 於 法 律 ？ 抑 或 是 財 務 省 ？ 典 禮 省 又 如 何 ？ … … 」

父 親 很 有 興 味 地 望 著 兒 子 。 「 你 的 意 思 是 叫 我 擱 置 拉 攏 貴 族 的 計 劃 嗎 ？ 」 一 陣 沉 默 後 ， 他 再 開 口 ： 「 這 份 計 劃 是 你 朗 寧 格 叔 叔 提 議 的 。 一 來 ， 他 為 人 穩 重 ， 不 會 推 行 沒 把 握 的 計 劃 ； 二 來 ， 現 在 叫 他 停 止 就 表 示 我 們 不 信 任 他 。 這 樣 對 我 們 的 關 係 不 太 好 … … 」

「 但 明 知 風 險 過 高 而 身 為 董 事 長 的 父 親 您 卻 不 阻 止 … … 」

父 親 揮 了 揮 手 示 意 他 停 止 。 吁 了 一 口 氣 後 ， 緩 緩 地 道 ： 「 你 考 慮 到 的 我 也 想 到 。 假 如 這 份 計 劃 是 其 他 人 提 議 的 話 ， 我 也 會 像 你 所 說 般 終 止 它 。 但 是 由 朗 寧 格 提 議 的 話 便 不 同 了 。 雖 然 名 義 上 我 的 確 是 公 司 最 高 決 策 人 ， 但 事 實 上 奧 氏 是 我 和 朗 寧 格 兩 人 一 起 擁 有 的 。 當 年 我 們 服 役 時 一 同 駐 守 伊 謝 爾 倫 要 塞 ， 曾 經 一 同 出 生 入 死 ； 退 役 後 我 們 合 資 經 營 貿 易 ， 同 甘 共 苦 ， 奠 立 奧 氏 的 基 礎 ； 你 母 親 死 後 ， 我 失 落 了 一 段 時 期 ， 他 一 方 面 支 撐 公 司 ， 一 方 面 鼓 勵 我 東 山 再 起 。 我 和 他 就 像 手 和 腳 、 光 與 影 一 樣 ， 怎 能 以 權 限 和 身 份 來 分 呢 ？ . 我 決 定 支 持 他 的 決 定 並 希 望 你 能 相 信 我 們 的 決 定 。 假 若 你 發 現 到 什 麼 弊 病 的 話 ， 就 待 你 承 繼 了 公 司 再 改 善 吧 。 」

當 時 奧 貝 斯 坦 覺 得 父 親 的 決 定 是 感 性 而 非 理 性 。 但 這 個 感 性 的 決 定 卻 帶 來 毫 不 感 性 的 結 果 。 奧 貝 斯 坦 並 無 機 會 承 繼 和 改 變 公 司 的 策 略 。 奧 氏 商 事 最 後 因 為 壞 帳 太 多 ， 資 金 週 轉 不 靈 倒 閉 ， 而 大 部 份 壞 帳 正 是 貴 族 們 欠 下 的 。

公 司 倒 閉 後 父 親 並 沒 有 責 怪 朗 寧 格 ， 反 之 朗 寧 格 卻 服 毒 自 殺 以 謝 失 職 之 罪 。 奧 貝 斯 坦 覺 得 假 若 情 況 是 朗 寧 格 為 了 私 利 導 致 公 司 倒 閉 而 又 逃 之 夭 夭 的 話 ， 父 親 反 而 會 好 過 些 。 現 在 的 父 親 不 但 失 去 了 公 司 ， 也 失 去 了 朋 友 ； 雙 重 的 打 擊 令 他 一 病 不 起 。 他 臨 死 時 對 奧 貝 斯 坦 說 ： 「 巴 爾 ， 我 知 道 你 一 定 否 定 我 和 朗 寧 格 之 間 的 友 誼 。 這 也 是 一 般 人 的 想 法 。 但 我 希 望 你 能 了 解 知 音 難 求 的 道 理 ； 你 現 在 不 理 解 不 要 緊 ， 將 來 你 找 到 好 朋 友 的 話 你 就 會 明 白 … … 」

失 去 了 父 親 這 個 靠 山 ， 奧 貝 斯 坦 不 得 不 進 入 士 官 學 校 以 謀 生 計 ( 這 一 點 和 同 盟 軍 的 楊 威 利 很 相 似 ) 。 長 年 對 自 由 行 星 同 盟 用 兵 令 帝 國 對 軍 官 的 需 求 甚 大 ， 所 以 裝 佩 義 眼 的 奧 貝 斯 坦 也 被 錄 取 。 在 學 校 中 ， 經 濟 拮 据 和 先 天 殘 缺 令 到 奧 貝 斯 坦 沒 有 甚 麼 朋 友 。 然 而 ， 孤 單 往 往 是 刺 激 學 習 的 最 好 方 法 之 一 。

有 人 認 為 孤 僻 的 人 成 績 會 名 列 前 茅 ， 因 其 心 較 少 牽 絆 。 但 奧 貝 斯 坦 的 成 績 卻 永 遠 排 在 全 班 第 二 位 ， 落 在 一 名 叫 馬 素 基 斯 ‧ 馮 ‧ 賽 德 ﹝ Masochis von Sade ﹞ 之 後 ， 一 向 未 見 攀 升 。 然 而 ， 這 也 是 奧 貝 斯 坦 的 謀 略 之 一 。

馬 素 基 斯 ‧ 馮 ‧ 賽 德 是 伯 爵 爵 位 承 繼 人 ， 財 大 氣 粗 之 餘 亦 是 一 名 高 材 生 ， 所 以 奧 貝 斯 坦 在 學 業 上 皆 有 所 保 留 ， 以 免 惹 其 妒 嫉 不 滿 ， 招 來 麻 煩 。 而 其 他 人 則 唯 賽 德 之 命 是 從 ， 只 要 顯 得 自 己 無 論 如 何 努 力 也 追 不 上 他 ， 讓 賽 德 自 覺 高 人 一 籌 的 話 ， 他 自 然 也 樂 得 讓 自 己 排 第 二 來 作 個 對 比 ， 不 會 讓 其 他 人 找 他 的 碴 。 再 者 ， 他 入 讀 士 官 學 校 旨 在 取 得 軍 職 ， 並 非 取 得 第 一 ； 而 第 二 名 亦 百 分 百 能 幫 助 他 爭 取 到 獎 學 金 ， 又 何 必 多 此 一 舉 ， 強 行 要 做 第 一 呢 。

後 世 研 究 奧 貝 斯 坦 的 歷 史 學 者 們 往 往 用 這 項 事 例 來 証 明 奧 貝 斯 坦 重 視 結 果 多 於 過 程 ， 並 且 不 會 被 爭 強 好 勝 的 主 觀 情 感 所 影 響 。 但 當 事 人 在 其 時 有 沒 有 意 識 到 這 點 呢 ？ 恐 怕 他 自 己 也 難 以 說 明 。 唯 一 能 夠 確 實 的 是 被 世 人 喻 為 「 乾 冰 之 劍 」 的 奧 貝 斯 坦 在 求 學 時 期 仍 然 擁 有 人 類 的 情 感 的 。 這 項 事 實 乃 無 數 學 者 窮 一 生 精 力 才 調 查 出 來 的 結 果 。 有 碩 果 僅 存 的 少 數 人 異 口 同 聲 地 証 明 奧 貝 斯 坦 在 士 官 學 校 時 曾 和 一 名 少 女 交 往 。 但 為 何 奧 貝 斯 坦 最 後 會 孤 獨 終 生 呢 ？ 這 名 少 女 又 如 何 影 響 奧 貝 斯 坦 的 一 生 ？ 這 些 都 是 歷 史 學 者 們 所 熱 衷 的 課 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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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 宙 曆 七 七 八 年 ， 帝 國 曆 四 六 九 年 ， 奧 貝 斯 坦 入 讀 士 官 學 校 已 有 一 年 。 他 的 戶 籍 已 歸 入 軍 籍 ， 雖 然 他 仍 非 正 規 軍 人 ， 但 已 經 接 受 相 當 於 下 士 的 待 遇 ： 這 亦 即 表 示 他 已 踏 出 了 他 軍 旅 生 涯 的 第 一 步 ， 肩 負 著 保 衛 神 聖 不 可 侵 的 帝 國 領 土 及 捍 衛 高 登 巴 姆 ﹝ Goldenbaum / 黃 金 樹 ﹞ 皇 朝 尊 嚴 和 榮 光 的 責 任 。

但 對 奧 貝 斯 坦 而 言 ， 「 神 聖 」 、 「 榮 光 」 等 字 眼 之 前 必 須 加 上 「 所 謂 」 這 個 詞 。 不 正 是 魯 道 夫 大 帝 這 個 「 鋼 鐵 巨 人 」 令 他 自 小 受 到 嘲 弄 嗎 ？ 擠 壓 先 天 殘 障 者 而 突 出 自 己 的 完 滿 又 何 「 神 聖 」 之 有 ？ 魯 道 夫 大 帝 主 張 汰 弱 留 強 、 由 強 者 統 治 弱 者 ； 但 捧 起 一 大 堆 貴 族 ， 使 之 不 斷 剝 削 平 民 至 無 力 再 抵 抗 剝 削 是 強 者 的 行 為 嗎 ？ 那 根 本 是 一 種 恐 懼 ， 是 恐 懼 平 民 將 他 們 取 締 而 先 下 手 為 強 的 手 段 ， 和 尊 嚴 、 神 聖 拉 不 上 關 係 。 在 那 時 候 ， 他 心 中 對 魯 道 夫 大 帝 除 了 輕 睨 ， 實 在 也 找 不 出 別 的 詞 彙 了 。 當 然 ， 他 將 這 份 感 覺 掩 飾 得 很 好 ， 在 高 呼 萬 歲 時 也 不 比 別 人 遜 色 。

在 偽 裝 和 密 圈 下 ， 奧 貝 斯 坦 渡 過 了 頭 一 年 。

令 後 世 歷 史 學 者 們 既 歡 欣 和 又 詛 罵 的 課 題 於 奧 貝 斯 坦 進 入 第 二 學 年 開 始 。 只 有 在 這 段 日 子 ， 歷 史 學 家 們 才 証 明 了 奧 貝 斯 坦 的 思 維 中 曾 經 滲 入 非 理 性 的 模 式 。

和 士 官 學 校 毗 連 而 立 的 是 帝 國 藝 術 學 院 演 藝 藝 術 舞 蹈 部 的 分 校 ﹝ 簡 稱 ： 帝 國 舞 蹈 學 院 ﹞ 。 以 往 奧 貝 斯 坦 並 未 曾 經 過 那 裡 ； 課 餘 時 他 不 是 待 在 宿 舍 溫 習 ， 便 是 流 連 圖 書 館 ， 翻 查 有 關 高 登 巴 姆 皇 朝 四 百 多 年 來 的 資 料 ， 在 字 裡 行 間 找 出 任 何 作 者 不 自 覺 地 反 映 或 暗 示 帝 室 醜 態 的 文 章 ， 以 此 為 樂 ； 所 以 奧 貝 斯 坦 和 帝 國 舞 蹈 學 院 在 當 時 並 沒 有 任 何 關 係 。

士 官 學 校 的 課 程 編 排 通 常 是 上 午 由 導 師 講 課 ， 下 午 在 虛 擬 真 實 室 中 練 習 。 至 於 射 擊 、 格 鬥 、 「 王 爾 古 雷 」 ( Valkyrie ， 帝 國 的 單 座 位 戰 鬥 機 ) 駕 駛 以 及 惡 劣 地 區 生 存 法 等 則 安 排 在 假 期 前 後 。 奧 貝 斯 坦 對 文 科 諸 如 策 略 論 、 帝 國 史 及 魯 道 夫 大 帝 語 錄 等 興 致 勃 勃 ， 課 餘 時 他 不 是 待 在 宿 舍 溫 習 ， 便 是 流 連 圖 書 館 ， 翻 查 有 關 高 登 巴 姆 皇 朝 四 百 多 年 來 的 資 料 ， 在 字 裡 行 間 找 出 任 何 作 者 不 自 覺 地 反 映 或 暗 示 帝 室 醜 態 的 文 章 ， 以 此 為 樂 ； 對 於 格 鬥 術 、 射 擊 等 則 馬 虎 了 事 ， 反 正 不 少 教 官 得 過 且 過 ， 只 要 學 生 不 惹 是 生 非 就 行 。 因 為 奧 貝 斯 坦 家 公 館 已 經 變 賣 還 債 ， 親 戚 們 早 已 不 相 往 來 ， 所 以 放 假 的 時 候 也 回 不 了 故 居 ， 只 好 待 在 宿 舍 中 或 是 泡 在 圖 書 館 中 過 日 子 。

同 學 間 的 社 交 活 動 他 也 甚 少 參 與 。 撇 除 校 方 的 官 樣 文 章 和 學 生 們 的 傳 統 飯 局 之 外 ， 奧 貝 斯 坦 從 沒 有 和 同 學 一 起 參 與 非 學 習 性 活 動 ； 至 於 上 酒 吧 、 下 舞 廳 、 泡 馬 子 等 士 官 學 生 的 「 消 遣 」 更 是 和 他 絕 緣 。 一 言 蔽 之 ， 就 是 他 的 生 活 平 淡 得 很 。

但 升 上 第 二 年 起 ， 這 種 「 雞 犬 之 聲 相 聞 而 老 死 不 相 往 來 」 的 「 隱 士 」 生 活 結 束 了 。

在 奧 貝 斯 坦 升 上 二 年 級 的 年 代 ， 士 官 學 校 的 課 程 中 增 添 了 一 門 「 藝 術 」 學 。 學 生 們 必 須 於 朝 廷 認 可 的 學 校 中 修 讀 任 何 一 種 形 式 的 藝 術 ， 並 且 取 得 合 格 証 明 ， 方 能 繼 續 學 業 。 據 校 方 和 軍 務 省 的 宣 稱 ， 帝 國 的 軍 官 必 須 「 德 、 智 、 體 、 群 、 美 」 五 育 兼 備 ； 因 為 帝 國 的 軍 人 是 「 紀 律 」 和 「 完 滿 」 的 化 身 。 這 也 許 是 表 面 的 砌 辭 ； 因 為 當 期 時 帝 國 皇 帝 佛 瑞 德 理 希 四 世 ( Fredrick IV ) 正 寵 幸 的 妃 子 蘇 珊 娜 ‧ 馮 ‧ 伯 倫 姆 迪 夫 人 ( Madam Susanna von Brunmude ) 熱 愛 藝 術 ， 這 不 難 想 像 到 更 改 士 官 學 校 課 程 的 目 的 是 討 好 皇 帝 寵 妃 的 舉 動 。

在 上 方 的 官 員 為 了 宮 廷 和 政 治 理 由 把 學 生 當 作 道 具 ， 這 卻 苦 了 在 下 方 莘 莘 學 子 們 。 同 學 們 四 出 張 羅 ， 尋 找 門 路 。 儘 管 奧 貝 斯 坦 心 中 堅 持 「 策 謀 運 用 」 也 屬 於 藝 術 ， 他 亦 不 得 不 找 另 一 種 藝 術 來 學 。 這 情 況 和 同 盟 軍 的 楊 威 利 ( Yang Wenli ) 很 相 似 ： 所 不 同 的 是 當 校 方 因 財 政 問 題 取 消 戰 史 研 究 科 ， 而 將 楊 調 往 戰 略 研 究 科 時 ， 楊 親 身 往 校 長 席 特 尼 ( Sitolith ) 處 交 涉 ， 但 徒 勞 無 功 ； 奧 貝 斯 坦 則 預 計 交 涉 了 也 沒 有 用 而 無 言 地 接 受 。

計 算 過 開 支 和 效 益 後 ， 奧 貝 斯 坦 決 定 報 讀 士 官 學 校 隔 鄰 的 帝 國 藝 術 學 院 演 藝 藝 術 分 校 。 順 帶 一 提 ， 和 奧 貝 斯 坦 同 一 班 的 高 材 生 ： 馬 素 基 斯 ‧ 馮 ‧ 賽 德 選 擇 了 位 於 女 性 思 想 犯 矯 正 區 ﹝ 女 性 政 治 犯 囚 禁 區 ﹞ 同 一 行 星 的 傳 統 藝 術 學 院 「 人 體 美 工 學 」 課 程 ； 而 原 因 卻 未 見 於 正 史 或 野 史 ， 只 好 讓 歷 史 學 家 們 胡 亂 猜 測 了 。

奧 貝 斯 坦 於 二 年 級 開 學 禮 之 後 第 一 個 休 假 日 前 往 學 院 登 記 。 原 本 奧 貝 斯 坦 不 欣 賞 誇 張 的 表 情 ， 但 當 他 瞟 了 一 眼 入 學 申 請 書 後 ， 不 由 得 目 瞪 口 呆 ， 做 了 一 齣 維 時 約 七 、 八 秒 的 默 劇 ： 單 是 列 在 本 科 學 位 課 程 索 引 上 的 選 擇 已 有 二 百 餘 項 ， 還 不 包 括 各 式 各 樣 的 文 憑 和 高 級 文 憑 課 程 ， 這 令 他 咋 舌 不 下 。 善 用 計 謀 、 心 思 細 密 的 他 不 慣 隨 機 挑 選 ， 但 要 他 在 眼 花 撩 亂 的 課 程 堆 中 找 出 一 項 適 合 自 己 的 科 目 卻 是 不 可 能 的 。 可 行 性 較 高 的 解 決 方 法 便 是 求 教 於 人 。

「 小 姐 ， 有 一 事 相 求 。 」 奧 貝 斯 坦 對 著 登 記 處 的 職 員 道 ， 臉 上 仍 是 一 貫 的 蒼 白 ， 未 有 因 自 己 的 窘 態 而 顯 出 紅 暈 。

「 是 的 ， 長 官 先 生 。 」 回 答 他 的 是 一 位 十 九 歲 左 右 的 少 女 。 「 有 什 麼 可 以 效 勞 的 呢 ？ 」

奧 貝 斯 坦 對 少 女 的 回 應 覺 得 十 分 愕 然 。 她 無 視 自 己 的 義 眼 是 理 所 當 然 。 因 為 士 學 校 中 的 教 官 大 都 是 由 前 線 調 回 後 方 的 校 尉 級 軍 官 ， 他 們 當 中 不 少 都 曾 在 戰 鬥 中 喪 失 眼 睛 或 手 腳 。 所 以 穿 著 軍 服 又 裝 配 義 肢 ﹝ 或 義 眼 ﹞ 的 人 在 士 官 學 校 附 近 並 不 罕 見 ， 人 們 也 不 敢 多 瞧 一 眼 ， 好 管 閒 事 。 令 他 納 罕 的 是 她 那 充 滿 熱 誠 的 眼 神 ； 當 他 見 到 那 雙 溫 閏 而 帶 有 一 層 濕 意 的 眸 子 時 ， 他 不 禁 懷 疑 自 己 的 電 子 眼 是 否 故 障 了 ： 他 第 一 次 看 見 這 麼 有 神 有 靈 氣 的 眼 睛 。 當 然 奧 貝 斯 坦 日 後 的 主 君 萊 因 哈 得 和 他 的 屬 下 們 都 擁 有 銳 利 的 眼 神 ， 但 這 時 候 他 的 義 眼 告 訴 他 這 是 一 雙 只 能 屬 於 真 正 的 女 性 ， 充 滿 著 溫 柔 的 眼 睛 。

奧 貝 斯 坦 雖 然 討 厭 但 並 非 沒 有 和 女 性 打 過 交 道 。 他 不 少 同 學 就 有 三 、 四 位 情 人 。 他 也 沒 有 刻 意 避 忌 和 女 性 接 觸 ， 卻 從 未 想 過 和 女 性 交 往 。 奧 貝 斯 坦 認 為 社 會 中 沒 有 「 男 」 、 「 女 」 ， 只 有 「 人 」 ； 只 有 在 繁 殖 和 生 育 中 才 有 「 女 人 」 。 而 他 同 學 的 所 謂 情 人 就 連 「 女 人 」 也 說 不 上 ； 套 一 句 萊 因 哈 特 的 話 ： 「 她 們 臉 孔 生 得 漂 亮 ， 腦 袋 卻 裝 滿 了 蛋 糕 。 」 。 奧 貝 斯 坦 心 想 ， 她 們 既 幫 不 了 自 己 拿 取 更 多 的 獎 學 金 ， 又 幫 不 了 自 己 鞏 固 軍 籍 ， 又 何 必 找 個 芭 比 娃 娃 呢 ？

但 眼 前 這 個 「 女 」 孩 子 卻 沒 有 這 股 「 奶 油 」 氣 味 。 奧 貝 斯 坦 從 第 一 眼 已 感 到 少 女 身 上 那 種 母 性 的 氣 息 。

「 呃 ． ． ． 我 還 是 個 士 官 學 生 ， 但 很 感 謝 妳 稱 呼 我 為 長 官 。 」

為 什 麼 呢 ？ 對 著 這 女 孩 子 ， 奧 貝 斯 坦 覺 得 不 需 要 再 盤 算 或 謀 策 。 以 往 他 連 說 一 句 話 背 後 也 有 兩 三 個 目 的 ， 現 在 卻 覺 得 說 什 麼 話 也 不 打 緊 ， 只 要 別 惹 怒 這 女 孩 子 就 行 。

「 對 不 起 ． ． ． 我 看 到 你 那 雙 眼 ， 還 以 為 你 是 從 前 線 ． ． ． 噢 ！ 抱 歉 ！ 我 不 是 有 意 提 起 的 ． ． ． 」

「 不 要 緊 ， 我 倒 有 一 事 請 教 ． ． ． 」 奧 貝 斯 坦 道 出 了 自 己 的 煩 惱 。

「 這 樣 嗎 ？ 那 麼 ‧ ‧ ‧ 」 少 女 不 厭 其 煩 ， 詳 細 地 分 析 奧 貝 斯 坦 的 情 形 ， 為 他 提 供 不 少 意 見 ； 使 奧 貝 斯 坦 能 作 出 最 有 利 的 決 定 。

「 謝 謝 你 ， 要 是 沒 有 你 我 可 要 給 學 校 攆 走 了 ‧ ‧ ‧ 」

「 請 先 生 你 不 要 取 笑 我 了 。 」

「 叫 我 巴 爾 (Paul) 就 行 ， 『 奧 貝 斯 坦 先 生 』 太 長 了 ， 讀 起 來 蠻 浪 費 氣 力 的 。 」

少 數 給 逗 得 笑 了 。 自 此 以 後 奧 貝 斯 坦 的 時 間 表 中 便 增 添 了 「 約 會 」 一 項 。 至 於 「 號 稱 『 絕 對 零 度 的 剃 刀 』 的 百 分 百 理 性 動 物 的 奧 貝 斯 坦 是 如 何 成 功 完 成 『 和 女 孩 子 交 往 』 這 種 感 性 行 為 」 則 是 令 不 少 後 世 心 理 學 和 歷 史 學 者 頭 痛 的 問 題 ， 因 為 這 和 「 沉 默 提 督 」 ─ ─ 艾 傑 納 元 帥 追 求 到 其 妻 子 一 樣 令 人 費 解 。 他 們 只 追 查 到 這 段 關 係 是 以 悲 劇 收 場 。 但 這 時 候 ， 奧 貝 斯 坦 和 少 女 都 預 料 不 到 他 們 之 間 的 故 事 會 改 變 銀 河 的 歷 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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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 女 的 名 字 叫 鈴 ‧ 艾 斯 科 加 尼 ， 是 古 典 芭 蕾 舞 的 學 生 。 自 幼 失 怙 ， 原 本 在 親 戚 開 的 餐 廳 中 幫 忙 幹 活 。 後 來 她 被 偶 而 到 餐 廳 用 膳 的 帝 國 藝 術 學 院 的 講 師 所 發 掘 ， 以 工 讀 生 的 身 份 入 學 。 因 為 高 級 貴 族 要 學 跳 舞 的 話 也 只 會 聘 請 專 人 來 教 ， 所 以 學 院 中 低 下 階 層 的 學 生 不 是 佔 少 數 。 而 為 了 顧 及 校 方 的 聲 譽 及 學 生 的 安 全 ， 故 此 工 讀 生 只 能 被 校 方 或 校 方 認 可 的 機 構 雇 用 。 好 像 鈴 就 是 被 帝 國 舞 蹈 學 院 聘 用 為 接 待 員 。

翻 查 紀 錄 ， 人 們 知 道 鈴 ‧ 艾 斯 科 加 尼 是 一 位 五 呎 半 高 的 女 子 ， 紺 髮 碧 眼 ， 而 大 部 份 人 主 觀 地 認 為 其 相 貌 只 屬 於 姿 首 不 惡 型 。 但 在 奧 貝 斯 坦 的 感 光 眼 中 ， 鈴 肯 定 比 皇 帝 後 宮 中 的 妃 嬪 要 美 得 多 — — 至 少 在 心 靈 和 智 慧 上 ； 因 為 她 從 未 問 過 奧 貝 斯 坦 「 你 愛 我 嗎 ？ 」 或 是 「 你 說 我 哪 裡 最 好 看 ？ 」 這 種 對 男 人 而 言 是 既 愚 蠢 又 不 得 不 答 的 問 題 。

奧 貝 斯 坦 和 芳 妮 的 交 往 對 別 人 而 言 也 許 是 平 淡 無 味 的 。 他 們 沒 有 試 過 生 離 死 別 ， 也 沒 有 試 過 出 現 肥 皂 泡 戲 劇 式 的 畸 形 三 角 戀 。 但 當 奧 貝 斯 坦 外 出 實 習 時 ， 鈴 會 問 他 晚 上 想 吃 什 麼 ； 鈴 的 舞 鞋 破 損 時 ， 奧 貝 斯 坦 會 悄 悄 地 替 她 修 補 或 是 買 對 新 的 。 他 們 之 間 的 關 係 就 像 食 鹽 一 樣 ， 平 平 凡 凡 ， 但 沒 有 了 對 方 一 切 便 淡 然 無 味 。

後 世 史 家 認 為 奧 貝 斯 坦 一 輩 子 中 只 有 在 士 官 學 校 認 識 了 鈴 這 段 時 間 嘗 試 過 家 庭 幸 福 ， 當 然 ， 是 以 擬 丈 夫 的 身 份 。 而 將 這 段 幸 福 硬 生 生 地 自 奧 貝 斯 坦 身 上 剝 去 無 疑 是 使 他 成 為 「 乾 冰 之 劍 」 的 主 因 。

宇 宙 曆 七 八 三 年 ， 帝 國 曆 四 七 四 年 奧 貝 斯 坦 自 士 官 學 校 畢 業 ， 而 首 項 任 務 便 是 駐 守 弗 列 亞 星 系 的 連 典 貝 爾 要 塞 ， 擔 任 駐 留 艦 隊 初 級 幕 僚 。 同 年 八 月 ， 鈴 ‧ 艾 斯 科 加 尼 亦 自 帝 國 舞 蹈 學 院 畢 業 ， 卻 被 分 配 至 位 於 帝 都 奧 丁 的 帝 國 大 劇 院 。

﹝ 待 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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