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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潔癖的田中芳樹世界 [楊威利Jr]

  有人戲稱田中芳樹的作品是「政治學的小學教材」,蓋其因是田中的作品對於政治、宗教、經濟等的黑暗面,能用極為簡單明瞭的方式透露和諷喻,淺白得連小學生也能明瞭。田中芳樹對於現代社會的黑暗面看得很透徹,而且往往能用他獨特而辛辣的文筆,對這些黑暗面提出指控和諷喻。這些黑暗勾當往往被田中用作品中的反派角色來進行,而由正派角色來與以糾正。

  田中芳樹作品中的世界是相當潔癖的,不論是《創龍傳》還是《銀英傳》,作品中對於狡詐、陰謀、詭計都是抗拒和厭惡的,反之,光明正大才是正道,一切狡計在正人君子面前也會無所遁形和自形其穢,而且也絕不會得逞。這反映了什麼?這反映了田中芳樹是相當潔癖,對政治、宗教、經濟等的黑暗面異常反感,我們可以在田中作品中加以引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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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認為《銀英傳》是否一個充斥著大大小小陰謀的世界呢?表面上看來是,其實不然。在《銀英傳》的世界中,強調光明正大,九成以上的重要角色,都是光明正大之正人君子(而剩下的不足一成,則是特留尼西特和奧貝斯坦等),這又怎能說是充滿陰謀的世界呢?更重要的是,所有以陰謀詭詐做事的角色,其結局也定以悲劇收場,就算只做過一次錯事,也沒有好結果。

  直接舉例好了。魯賓斯基從事的陰謀之多,整個《銀英傳》世界無人能及。向帝國通風報信,引致同盟亞姆力札會戰的慘敗、對楊威利的審查會、幼帝流亡、引致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死亡的費沙爆炸、羅嚴塔爾的叛變,這些種種陰謀,都是直接間接由魯賓斯基而起。整個費沙自治領在諸神之黃昏時丟了後還不服氣,陰謀弄死博爾德克,一來是為拖朗谷下水,二來也為自己丟了整個費沙消消氣。死時還要弄個大爆炸,意圖與萊因哈特「同歸於盡」,弄得整個行星海尼森雞犬不寧。而魯賓斯基在田中筆下也「不得好死」,不單只玩火自焚,把整個費沙自治領在諸神之黃昏時丟了,最後,還因末期腦癌而亡,死時身邊沒有一人陪伴,孤獨而終。

  還有優布.特留尼西特。此君用盡心計,機關算盡,只為求得最高權力之位,如果同時期不是有萊因哈特等一時無兩的豪傑們出現,也許,他會是另一個魯道夫。當然,把他評為魯道夫第二實在抬高了他,但他對求得最高權力的野心和魄力之高,實在又令人有些相信他有這決心和實力。試想一個少壯派政治家,竟能如此百毒不侵,還未夠50歲便以登上民主國家的最高點,而國家滅亡後竟又能迅速成為敵國的人臣,試圖再次求得最高權力,這又怎能不令人相信他有這決心和實力,去成為魯道夫第二呢?而他的結局又是如何?還是又在正義使者田中芳樹的筆下而亡了。羅嚴塔爾的一槍,為新帝國帶來了安穩,也結束了優布.特留尼西特的野心之路。最狠辣的是,羅嚴塔爾根本不是基於什麼正確理由而殺他,只是想殺就殺,特留尼西特想也想不到自己最後會死得如此冤枉吧!

  再說奧貝斯坦。威斯塔朗特屠殺事件,在道德責任上,他要負上旁觀虐殺而不施救的罪名。而冤枉帝國宰相立典拉德行刺萊因哈特更是他的主意,而其後把立典拉德一族趕盡殺絕,也是由他確實執行。還有後世稱為「奧貝斯坦大割草」的,對共和份子的圍捕行動,以及因此引致的監獄大暴動、吉爾菲艾斯在禿鷹之城的死,還有奧夫雷沙的被殺,這些都直接間接因奧貝斯坦而起。這實在難怪伊謝爾倫的人,會以為對楊的暗殺是由奧貝斯坦所操控了。奧貝斯坦這角色實在重要,所以田中只得將其死留到最後一刻,但這還是不能逃過正義使者田中芳樹的筆下而亡,被地球教的餘黨「錯誤暗殺」,死時也是冷冷清清的。

  再來是地球教主教德.維利,以及整個地球教會。基於劇情推演的考慮,田中很「無奈」要讓一些陰謀能夠成功,但地球教便沒那麼幸運了,除了暗殺楊的計畫與及烏魯瓦希事件是成功外,地球教可說沒有一次陰謀是成功的。暗殺萊因哈特、暗殺瓦列,以及其他的,為了達到復興地球教的陰謀,所有也在田中筆下一一以失敗告終,而整個地球教會、信眾更是悉數全滅。而籌劃一切陰謀,也包括暗殺楊的陰謀的地球教主教德.維利,更是作法自斃,在一切陰謀也失敗之後,死於尤里安之手。

  還有布朗胥百克公爵與立典亥姆伯爵。銀河帝國五百年來貴族階級的罪孽,都算在以此二人為首的一眾貴族上。而他倆自己也並不清白,以身上一樣穿著的,名為「特權」的衣裝為惡。威斯塔朗特屠殺事件最大的責任者當然是布朗胥百克公爵,而立典亥姆伯爵也要負上逃亡時殘殺友軍非戰鬥部隊的道義責任。還有更多更多,因五百年來貴族階級所產生的特權意識而做出的種種惡行,總而言之,田中將此二人作為貴族階級惡行的代表,也以「死無全屍」作為他們的終結。布朗胥百克被餵毒酒而死,屍體被安森巴哈挖空放置加農炮來暗殺萊因哈特;而立典亥姆在奇霍伊薩星域,為逃亡而殘殺友軍非戰鬥部隊之後,被士兵以引爆傑服粒子來與之同歸於盡,死無全屍。

  霍克准將因其競爭意識,而害同盟軍在亞姆力札會戰慘敗,最後更被地球教利用為暗殺楊時的棄卒,還未達成心願便冤冤枉枉的被害死了。朗谷在舊帝國時代便已經惡滿貫盈,田中還為他多安了一條誣陷羅嚴塔爾的罪,最後被魯賓斯基出賣,當然也是要死在奧貝斯坦的手上。同盟戰敗後殺害了元首列貝羅的洛克維爾、把烏魯瓦希事件真相隱瞞的格利魯帕爾茲、曾參與幼帝誘拐陰謀的蓋塞林格、多次試圖暗殺萊因哈特與安妮羅傑的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勾結權貴,以武力和恐嚇手段,求達到打擊異己的憂國騎士團等等,這些人或組織最後也要受到田中芳樹的正義審判,一一伏誅。就算是只做錯過一次,袖手威斯塔朗特屠殺事件的萊因哈特,最後也要病逝(當然,基於劇情的考慮,他始終要死的),這足見田中的政治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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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過反面的例子,再說說正面的。我不是說歹角既死,正派角色便不會被田中「整死」,吉爾菲艾斯便是一個好例子。一部作品根本不可能以這種「善者生、惡者死」的原則來創作,而這也不符合「皆殺的田中」一貫殺人如麻的創作風格。但是,多數正派角色也能有好結局的說法倒是不假。

  忠義的正派角色,米達麥亞實在無出其右。米達麥亞為人忠直,一生與陰謀詭計無緣,不論是皇帝萊因哈特,還是下屬拜耶爾藍等人,無不對他的為人尊敬,瑪林道夫更試圖推薦其繼任國務尚書一職,可見其忠厚。而事實上他在田中筆下也算是善有善報,事業上到達了身為人臣的頂端,成為建國元勳中地位最高的一人;而家庭上也樂也融融,雖沒有親生兒子,但收養了的兩小孩也能融洽相處,被後世稱為「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四個人」,在同一個屋簷下享受著完全隔閡的家庭生活。可算是好結局之極了。

  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也是一個好例子。瑪林道夫以忠厚誠實而著名,宗族邱梅爾家把家產托管於瑪林道夫,多年來邱梅爾家家產分毫無少,反而瑪林道夫家家產卻因投資失敗而有所虧損。誠實的瑪林道夫伯爵連邱梅爾家產一分一毫也沒有拿作週轉,而在海因里希.馮.邱梅爾成年後原封不動的將之歸還,足見其誠實。而宗族卡斯特羅普的叛亂,瑪林道夫也嘗試以身犯險勸阻。而善人瑪林道夫也被田中所眷顧,由小貴族變成舉足輕重的國務尚書,而亭亭玉立的女兒希爾德更成為皇妃,也算是幸福的晚年。

  把尤里安交給楊,為楊帶來正常生活的卡介倫,也算是好人好事的代表。卡介倫不單為楊帶來有條有理的生活,還經常邀請楊家作客,為楊家帶來滿足的味覺享受。常在適當的時候,對尤里安和楊給予幫助和鼓勵。整個伊謝爾倫也在其營運下規劃得井然有序。而其一家在任何時候也樂也融融,享受著融洽的家庭生活。

  其他的例子也不作刻意表述了。雖然也有如楊和吉爾菲艾斯的例子,但這是田中為了劇情的演進而作出的一定「犧牲」。稍微細心留意,便會發現整個故事中的重要角色,佔了九成都是正派角色,而這現象在新帝國中更為明顯。田中對正派角色實在眷顧,就算為了劇情的演進而要死,但在生前死後也定能飛黃騰達,名垂不朽,在歷史中閃閃發光。楊與吉爾菲艾斯固然是,但在書中也有不少好例子。魯茲、比克古、法倫海特、邱吾權、梅爾卡茲、先寇布、舒坦梅茲等等,這些都是例子。反之,前述的朗谷、魯賓斯基之流,則在田中的世界中暗淡而終,無一幸免。這也許就是看得太多俠義小說的田中的俠義英雄主義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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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說說《創龍傳》。若要在《創龍傳》中刻意找例子去引證田中的潔癖,我可說這是不必要的。看過原著小說的讀者該知道,若要在田中眾多作品中選出,那套是最諷刺性和筆鋒辛辣的話,《創龍傳》根本是無出其右的。我說過,《創龍傳》是非常「文以載道」的,其實《銀英傳》也是一樣(這個另文探討)。《創龍傳》的主旨根本不是「龍王歷險之旅」,而是田中對日本政經界,以至於整個世界黑暗面的辛辣諷刺,也試圖透過作品,去表達自己對政治、經濟、軍事、歷史、宗教、文化等事上的思考和意見。

  若真要舉例的話,就說龍堂兄弟好了。在「社會風氣」的設定上,《創龍傳》與《銀英傳》是相反的。《銀英傳》的角色,大部份也是正派角色,但《創龍傳》則明顯不同。《創龍傳》的主要角色中,所謂正派角色可說少之又少,反之,反派倒是很多。在田中的《創龍傳》世界,是非是沒有公論的,一切也以金、權、暴力為標準,龍堂兄弟便是這世界中的「清泉」。所謂「清泉」,也不見得是「清明」的政治家,反之,只是一介的小市民。這四個「小市民」,也只是用(或只能用)「以暴易暴」的方式來對抗強權。所有試圖以暴力的方式侵害龍堂兄弟的反派,全數也成為「龍堂家訓」(其實該是「田中家訓」吧?)──「恩還雙倍,怨還十倍」的犧牲品,被龍堂兄弟以暴力的方式讓其感受那些施虐者對被施虐者的相同痛苦,而這是很常見於田中所好的俠義小說中。而且比《銀英傳》更甚的,《創龍傳》所有反派角色,從沒有過好報應,而且大部份也是「現世報」,那一集出場便在那一集被龍堂兄弟所收拾,這可見田中在此方面的潔癖程度。

  《創龍傳》是非常「文以載道」的,田中就是利用正派角色的口,也用超然的客觀評論方式,來對故事中的反派,同時也是對現實中的黑暗面影射和諷刺。這情況在《銀英傳》中固然有,但較之於《創龍傳》卻又遠遠不及,這差異更可見於二作中諷刺性的辛辣程度。《銀英傳》中擔負起這角色的多數是楊,而《創龍傳》則多數是龍堂始和龍堂續。田中藉楊之口所深究的,是政治制度中的利弊,不論是共和制度還是帝制;同時也對自己一些對軍事上的一點看法,是宏觀和理想化的。那麼《創龍傳》呢?《創龍傳》所譏刺的物事現實得多,很大程度上是現實中黑暗面的影射和諷刺。例如日本政界的失職(厚生省輸入不安全的血清,引致血友病患者感染愛滋病)、貪污(收取政治獻金)、不負責任(住專事件)、瀆職營私(空降退休官員到金融機構以掌握利益);也有宗教性的(16世紀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人對異教的印加人的暴虐)、歷史文化上的(日本人的自我膨脹意識)、學術上的(文部省無理而無聊的強行統一性和約束)、當然也包括狐假虎威的拜金主義和暴力主義等,這些也是田中的諷刺對象,而且一點也沒容情。而田中寫《創龍傳》也愈益以這些現實性諷刺為主導,也更令田中「以表述主張為主,再以劇情遷就」的寫作風格更形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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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連串的例證是想證明什麼呢?田中芳樹的寫作風格很傾向於──「以表述主張為主,再以劇情遷就」,亦即「文以載道」,而田中正是透過了故事中表述的主張,顯露出他在各事情上的性格潔癖。從田中對角色的待遇、有意無意在角色口中,或以全知觀點的評論中,我們可以見到田中對政治制度、社會問題、政客(以田中的說法是政治業者)質素、形而上的文化、歷史和宗教等事上的,思考、理念和喜好,以及其中的潔癖程度。而這更在一直尚在連載中的《創龍傳》中更形明顯,這正是《創龍傳》仍是很受歡迎的原因(當然還包括Clamp和天野喜考的插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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