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在杨回到海尼森，并且呈交了书面报告後的第二天，被果培尔中将传唤。
杨知道自己这种「弃原型机、保全人质」的做法不会是军部欣赏的。但是两全其美的结果，大概就不是他能力所及的了。
「杨少校，我已经看过你的报告了。」果培尔中将说。
杨沉默着。
果培尔中将说：「这麽看来，你一开始就打算破坏原型机了？」
否认也没用，杨老实地说：「是的。不过，贝里曼少尉等人都不知情。」
果培尔中将摇摇手：「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要追究责任。」
杨看着果培尔中将，心里有点纳闷。
中将说：「现在…你应该知道当初我为什麽选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了吧？」
杨一脸茫然。
中将看杨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啊？还是不知道吗？你歪打正着地说中一件事…」
中将的脸上敛去笑容：「那个迪兰上尉…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的儿子，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杨惊讶地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培尔中将说：「我不想被人知道这事，而且我想，如果别人知道了迪兰上尉的身分，也未必更有利，说不定还有反效果，我毕竟不是那麽位高权重的人…之前偶然从席特列那里知道你这个人，对你有个特别的印象。这件事发生後，马上就想到你，对你作了调查，我认为你跟那种热中军国主义者很不一样，或许你会偏重人质的安全吧！对於人的判断，我是有点自信的。」
迟疑了片刻，杨开囗问：「那…为什麽要告诉下官呢？」
果培尔中将笑了：「算是谢礼吧！」
离开情报本部时，杨遇见妮可·贝里曼。
「学长，来向果培尔中将报告的吗？」妮可的笑脸让杨觉得很亲切。
「是啊。」
妮可说：「跟学长合作真的很愉快，不过…你以後应该不会再踏进这里了吧！」
杨点点头，他不觉得自己是这块料子。
妮可说：「所以…以後可能也很难会再见面了…」她突然笑了笑：「告诉你，我的男朋友跟另外那个女孩分手了。」
「是吗？那太好了。」说是这麽说，杨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有点复杂。
妮可说：「我得走了。学长，等你结婚的时候，要想办法通知我哦！我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送你茶叶和酒当结婚贺礼的！再见了！」
望着快步走远的妮可，杨的心里涌起一股寂寥，在人生的一个点上遇见一些人，不管相处得如何，最後还是分开…
就这样，杨威利少校的特别任务算是落幕了。由於没能把原型机追回，所以并没有得到褒奖。对於军部来说，这次杨的成绩只能算是及格而已。
後来查出科西赛研发中心的内奸就是鲁宾生中校，不过这件事杨一直到很久以後才得知的。
就如杨本人所预言的，他再也没有担任过跟情报本部有关的工作。
後记
宇宙历八○七年的六月七日。菲列特列加·G·杨在办公室处理着繁忙的事务。
秘书安小姐抱着一叠资料进来，一面说：
「杨夫人，今年又有，已经是连续第四年了。献给杨元帅的祭礼中又有一个装满红茶茶叶还有威士忌的篮子。」
菲列特列加放下手上的文件，陷入沉思。
是谁呢？送这样的东西，一定是对死去的杨有相当了解的人吧？好希望能见见这个神秘的送礼者…
安小姐说：「我已经把会客的时间表传到您的电脑了，请您过目。有一位小姐自称是送那个篮子的人，我想您一定会想见她，所以提前帮您安排在今天下午。」
菲列特列加感到讶异之外，还有惊喜。
一位女性…除了也已成故人的洁西卡·爱德华之外，跟杨熟识的女性…她从来不知道的，属於她还没能进入杨的世界那时的记忆…
她想要跟这样的人谈话，把她所不知道的关於杨的一切，一点一滴地收进自己的心底…
跟无数的杨的仰慕者会过面，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麽紧张又期待。
菲列特列加早早就结束了其他工作，等候着。
三点整，安小姐进来通报：「杨夫人，那位小姐到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绑着马尾，看起来很活泼明朗的女性，年纪大约是三十来岁。
「杨夫人，您好。我是妮可·贝里曼。」
菲列特列加请对方坐下，虽然还没有开始谈话，但是从对方率直的语气中，她已经产生了好感。
菲列特列加微微一笑：「贝里曼小姐送给杨元帅的祭礼…相当特别。」
贝里曼小姐说：「那是我欠学长的。」
菲列特列加看到对方的眼眶中泛出泪光。她压抑着自己的急切，低声问：
「果然，你是…他的旧识吧？」
於是从妮可·贝里曼的囗中，侃侃道出多年前，杨威利叁与科西赛事件的经过。
与当年杨呈给情报本部的正式报告非常不同的，妮可的叙述着重於那些细节…逛博物馆…躺在一张床上谈心事…买红茶茶包…在酒吧喝酒…逛市集…这些都是杨的报告中未曾提及的一切、却是最值得回味的记忆…
菲列特列加心驰神往，听着妮可述说着当年的杨，他的表情、他的言语…好像能让自己更接近他一些…
「後来他变成这麽伟大的英雄人物，我觉得对我来说好遥远。科西赛的杨学长似乎只是我回忆中才存在的。其实…当我从媒体上知道你们结婚时，曾经有想过要实践我的承诺，送学长红茶茶叶和酒作为贺礼的。但是想想，我胆怯了，他已经成为名留青史的重量级人物，即使退役了，但是，他还会是原来的他吗？他还会记得曾经跟他合作过的人吗？他还会保有原本那些小小的喜好吗？我一点信心也没有，所以就算了。」
「那为什麽…」菲列特列加问：「从几年前起，你开始送那些东西呢？」
妮可微笑了：「因为我读了尤里安·敏兹的书。我才知道，原来杨学长到最後都还是那个样子的。所以，我决定要实践我的承诺，即使是已经迟了…」
「不，不迟。」菲列特列加也微笑了：「他在天上知道了，也会很欢喜的。」
妮可点点头，说：「我以前就想，能够爱着学长的，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女性。所以，我一直很想来见你。果然，我没有料错。谢谢你，让我觉得了了一桩心事。」
菲列特列加轻轻摇头：「不，我才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把我来不及叁与的、也无从得知的他那一段岁月，跟我分享，充实了我的记忆…」
妮可注视了菲列特列加好一会儿，说：「你真的很爱他…学长真的是很幸运…」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以後可能不会再送那些东西了。因为…我要离开海尼森了。说不定不会再回来吧！」
两个人握手道别。
带来过去一段记忆的人离去，剩下把这段记忆装进自己心里的人…
菲列特列加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张杨的照片，低声说：
「亲爱的，今天我和你的学妹见面了，听说很多以前你的事哦。我想…也许你曾经有点喜欢她吧？不过可能你自己也不清楚也说不定…我不是嫉妒哦，我只是觉得很庆幸，因为…从一开始认识你…我就喜欢你了…」
照片里的杨还是挂着那种微微羞赧的微笑，回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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