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THE JUNE (那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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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JUNE (那年六月)

回到依谢尔伦后的日子是繁忙而充实的,而心情却像每天都接受到充足阳光照射般的开朗。奥尔丹丝端出刚煮好的一小壶咖啡,笑着说这是理所当然,为自己的家而忙碌岂有不快乐的道理。简单的一句话点破了复杂的心理,依谢尔伦才是杨舰队的家呢。

端起咖啡杯相视会心一笑,其中的默契只有这样的夫妻才能理解——丈夫在义无返顾的扔掉中将的肩章后,思忖着该如何向家人交代时,却惊奇的发现妻子早已收拾好出发的行装等在门口。

“委屈你了……”

“什么啊?”

没想到向来以精明自嘘的自己竟会毫不犹豫的拖儿带女的跟在小自己六岁的学弟身后,甚至没有考虑过那是否会是条不归路。是信念的一致,是志趣的相投,是完全的信任,或者仅仅是因为个人的私心?

“杨司令官还在路上吧。”

“可能正将脚跷在指挥台上,肆无忌惮的喝着白兰地呢。”

“回来的时候应该能带来好消息吧。”

“如果谈判的对象是皇帝本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说,卡介伦,其实你是很想跟去的吧?”奥尔丹丝抬起头,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我愣一下,随即讪笑道:“依谢尔伦离了我,搞不好一周之后就开始闹饥荒,然后等杨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人口锐减一半呢。”既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亦没有否定。

对着这样不高明的玩笑,她微笑着没有再追问下去,径自收拾好咖啡具端进厨房。多年来的了解让我清楚她是不会追问出类似于“你没有跟去是不是因为我原因?”“我是不是成为了你的负担?”之类的蠢话。但连她也察觉出来的不安情绪倒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我苦笑,杨离开依谢尔伦不过才两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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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离开后的第三天,快到下午茶的时间,波布兰跌跌撞撞的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后面跟着亚典波罗、先寇布、尤里安,还有波利斯·寇涅夫……,一大群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我迟疑的从靠椅上站起来。这个不安得到了证实,寇涅夫带来了“安东尼·霍克要策划暗杀杨的消息。”

一向以清醒敏捷的头脑为傲的自己第一次觉得在这件事情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几天几夜的守在办公室里面,红肿的眼睛一直充血,仍不敢微闭半刻,生怕错过任何消息。桌上摆放着奥尔丹丝重新送来的汤和点心(前几天的动也没动的又给提了回去)。她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开门,静静的放下,再静静的离开。如果杨看到这样的情景,一定会打趣道:“啧啧,可惜了这样的美食”吧。

“杨,你这家伙的运气一向好的。”

“这次也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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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800年6月2日,要塞事务本部总监办公室,我机械性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传真机嗡嗡作响。

电脑屏幕显示:要塞B区部分住宅明显超过其正常用电水平,请示是否派专员去调查。传真机嗡嗡作响。

有人推门进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学长,先寇布在路上发来通讯。”传真机嗡嗡作响。

电脑屏幕显示:要塞E区检测有部分空气外泄现象,请示是否动用军用小型机器人去核实。传真机嗡嗡作响。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谁,本想回应一声,张开了嘴,结果什么都没有发出来。传真机嗡嗡作响。

终于又开口了,“很不幸……”,我看见自己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传真机的声音一下子拉长,尖厉而刺耳。

电脑屏幕显示:要塞人事部请示是否接受德努仙行星来的游民。

电脑屏幕显示:帝国军送来通电要求……

电脑屏幕显示:艾尔·法西尔的部分驻军发来信息询问……

电脑屏幕显示:财政部回复昨天的审查报告说……

我抬起头,“很不幸?”我问,仿佛在读坚涩难懂的甲骨文,一时半会儿的还弄不清楚其中意思。很不幸?很不幸?什么意思?站在办公桌前的亚典波罗一脸阴晦,不给我任何误解的机会。开什么玩笑!明明早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玻窗照到了脊背上,我怎么觉得一阵阵发冷呢。

“学长,先寇布说……”

“很不幸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大吼夹杂着电脑显示器掉在地面上的钝响。

亚典波罗噤声。连传真机也停止了运作。凝固的空气,一片死寂。拜托!谁来拉我一把。拜托,我快不知道怎样跳出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状况了……拜托!谁都好,拉我一把……我几乎已经在瞪着那个突然不知所措的学弟了。

“先寇布说,他们明天11点左右带着杨学长的遗体到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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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迎接杨的人很少,只秘密通知了几个高级将官。大家都曾是在战场上指挥过百万大军的人,此刻却像是一群僵硬的石膏像。11点30分,尤里西斯和五艘友舰组成的送葬队伍驶进依谢尔伦的港口。尤里安向我打招呼,我发现他的眼瞳中根本没有焦点。本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个勇敢的小伙子,结果好大半天只挤出一句“唉!尤里安,照年岁长幼来说,杨是要比你早15年死的。但是杨比我还小6岁也。现在却是我来送他,这顺序实在是弄倒了!”他一脸茫然的点点头,大概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杨的遗体装在冷藏胶囊里让两名蔷薇骑士的队员抬了下来,上面盖着白布。我抬起手,抖抖索索的,想要去揭开那白布亲自确认一下,手指却在离它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像假的一样吧,否则我们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平静。”站在一旁的先寇布说,话中带着明显的颤音。

“他走的时候表情很安详?”我收回手,问道。

“微微皱着眉头,好象带着一点歉意。”

片刻沉默。

“我说,先寇布,这是一个计谋吧。”

“杨战术上的一个计谋对不对?”

“……?”

我继续说下去,生怕一停下来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忽然开始怀疑在那里面的到底是不是杨。”

“他不是应该还在伯伦希尔上与帝国的皇帝谈判吗?”

“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我再等等,也许等一会他就会从另外一艘舰艇里走出来,一边不好意思的揉着头发,一边告诉我们这次计划的来龙去脉。”

结果我们全部都被这个黑发的魔术师给骗了。呵呵,我真想笑。

“卡介伦……”

中午的艳阳高照,我却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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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先寇布去酒吧喝完酒,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天多了。奥尔丹丝坐在客厅的一角看书,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我走过去,将头仰靠在她的膝盖上。

“很累?”她问。

“有一点。”

她用手盖住我的眼睛,“那早点儿睡吧。”

“好。”掌心的温暖让我心里一阵发酸,但心却意外的平静下来。

“奥尔丹丝……”

“什么?”

“明天将那瓶73年的酒拿出来,杨他们一家晚上要来吃饭的。”

“好。”

我安心的合上眼,泪水顺着她的指尖流下来……滴在嘴唇上。

夜风渐起,天气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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