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的雪绒花 (1)

奥丁的雪绒花

‘黛丝蕾,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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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国历31年冬,狮子泉争霸战结束的同一年,奥丁,一个飘雪的冬夜,亚伦斯特。

冯。艾齐纳哈元帅永远合上了眼睛,进入了那个非常适合他名字的沉默国度。当时,

刚刚得到元帅遇刺恶耗的元帅夫人正在由费沙前往奥丁的途中,并不知道她的丈夫

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人世的事实。

据历史记载,刺杀元帅的犯人,是对狮子泉内战不满的右翼极端份子。元帅在巡视

奥定的途中遇袭,他的随身副官当场被射杀,元帅的胸口则连中数弹。直到保安警

察赶到时,元帅的神志依然清醒,但依旧不发一言,只在医生结结巴巴问到他在伤

在哪里时微微挥手,似乎是示意医生不要过度喧哗。十五分钟后,元帅平静的离开

了人世。

在艾齐纳哈元帅去世后八小时,黛丝蕾。冯。艾齐纳哈夫人赶到了。接待她的,是

现在狮子泉七元帅中硕果仅存的米达麦亚元帅。相对于闻讯后赶到的疾风之狼暗淡

衰老的神色,依然有着乌黑秀发,和碧绿眼睛的艾齐纳哈元帅夫人,显得份外的镇

静,甚至在得知元帅死讯的时候带着种近乎冷漠的神色。

应元帅夫人的要求,所有医疗,以及保安人等全部退出了元帅所安眠的房间,只留

下夫人一个人陪伴已经死去的丈夫。对于在场的大部份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

新帝国地位最崇高的七位元帅夫人之一的艾齐纳哈元帅夫人。众所周知,在昔日的

七元帅中,最早成家立室的两位,就是米达麦亚和艾齐纳哈。然而,相对已经相当

低调的帝国第一元帅夫人,艾芳瑟琳。米达麦亚而言,安静的黛丝蕾。冯。艾齐纳

哈几乎是神秘的。

这位身材修长,有着雪白皮肤,乌黑长发,令人晕旋的碧绿眼瞳的元帅夫人,在公

开场合出现的机会,几乎和她的丈夫开口说话的次数一样稀少。即使是身为其夫同

僚的米达麦亚,见过这位神秘夫人的次数,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也绝不超过十次。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或者,这只是这对夫妇的小小怪僻?出于尊重隐私,没有人

问过,历史上,也就留下了永远的谜语。

然而,是什么另这位刚刚丧失了丈夫的元帅夫人如此的冷静呢?感觉无比疲倦,甚

至连悲哀和愤怒都被疲倦所压倒的米达麦亚这样想着。门关上之后,里面一直没有

任何的声音,甚至连哭泣的声音也没有。米达麦亚无法想象,如果被刺的是自己的

话,艾芳会有怎样的哀痛和绝望。医院苍白的灯光照在这位已经满头白发的元帅身

上,在这一刻,昔日的疾风之狼已经是真正的老人了。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更久,另一扇门突然被匆忙

的推开了。满头银发的米达麦亚抬起了头,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三个年轻人,自

己的高个子儿子菲利克斯走在第一个,身后是他的密友奥斯卡。冯。罗凯以及一位

同样身材修长,有着碧绿双眸的青年女子。那是艾齐纳哈元帅的独女,法黛尔。冯。

艾齐纳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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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扣上了房门,黛丝蕾。冯。艾齐纳哈以一种镇定的神态,走向了丈夫最后躺卧

的方向。习惯性的,轻轻抚摸了一些丈夫那头已经变成了银灰色的头发,黛丝蕾碧

绿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了一丝让人无法相信如此坚强的女子眼中所能流露出的温

柔。

“亲爱的。我来啦。”

时光的舞台在记忆中飞速的旋转着,在黛丝蕾的感觉中,在她的指尖重新触摸到那

熟悉的银色发丝时,医院空旷而冰冷的房间似乎突然变成了辉煌,充满掌声和欢呼

的歌剧院大厅,而她,就是在那里,第一眼看见了这个以后成为了她丈夫的男人。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了空气中,观众却仍沉浸在刚才由音乐所带来的感动中,直到

带着黑缎假面的女歌唱家向观众微微鞠躬时,所有的人才象如梦初醒般的站立了起

来,掌声和欢呼响彻了整间剧院大厅。然而,精致的黑缎面具后面,那双只要稍微

一转动,就会另人无比晕旋的碧绿色的眼睛,却轻轻的,不露痕迹的落在了一个一

直静静坐在前排角落座位的青年军人身上。

真是个,奇怪的人。

黛丝蕾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每一场的演唱会上,这个年轻人,总

会默默的坐在同样的一角,从头到尾非常安静的听着。那种安静,是种仿佛衷情的

神色。然而,他却始终没有象任何其他歌迷那样,尝试去接近自己,甚至从来没有

企图和自己说过任何一句话。

是的。连一点企图也没有。甚至有一次,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自己特别走出了休息

室,就在他的身边经过,然而,他也只是默默看着自己,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这种

沉默,仿佛是在宣布,全帝国最神秘美丽,永远戴着黑缎面具出场首席女歌唱家,

冰之女神黛丝蕾。雅纳在他的眼中,也和其他女性全无区别,所特别感动的只有声

音而已。

黛丝蕾并不是一个肤浅到没有人注意就会感到生气的女性,然而,她必须承认,这

个出奇沉静的青年的确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她每次登台,都会忍不住轻轻

看他一眼,只要看到他仍象往常一样坐在固定的座位上,心中就会浮出一种微微异

样的感觉。

从衣着上来看,他应该是军人吧。

披上了黑缎套头披风,系上了鲜红的缎带,一个歌唱家的夜晚就算是结束了,黛丝

蕾静静从秘道里穿过了仍在为她的歌声而沸腾的歌剧院,推开了一扇小门,匆匆借

着奥丁苍白的月光,找到了等待自己的飞行车的位置。

就在女歌唱家打算打开车门的时候,从旁伸出的一只胳膊,突然粗鲁的抓住了黛丝

蕾雪白纤细的手腕,黛丝蕾没有急着去挣扎,只是淡淡抬起了绿眼睛,以一种高傲

冷漠的神态看着对方,似乎在期待一个解释。

存心挑衅的流氓原本期待着一个尖叫,反抗或其他,却在这个出奇冷静又高傲的神

态下愣了一下,之后却恼羞成怒的狞笑着凑了上来。在他想要用自己肮脏的嘴唇碰

到黛丝蕾的脸颊前,他自己的血先流进了他的眼睛里,看似高雅柔弱的女子已经毫

不犹豫的敲破了他的头。虽然不喜欢弄脏手,但黛丝蕾可不是一个只会等待骑士保

护的柔弱女子。流氓为之狂怒,想要报复,正在纠缠中,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

的后脑上,直觉告诉他,那是枪。

月光下,一个神态严肃,沉默,却让人觉得无比值得信赖的青年,静静拿着一把枪,

抵住了流氓的后脑。在流氓乖乖的转身之后,青年收起了手枪,并且在对方打算动

武的第一个动作前,以一个干脆的直拳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谢谢你救了我,我是黛丝蕾。雅纳,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青年女子轻轻的喘息着,却大胆的抬起了碧绿得让人晕旋的眼瞳,一直看进了眼前

沉默的青年的灵魂深处。沉默的青年似乎也被这道绿色的闪电所微微震动了一下,

之后却迅速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类似证件的东西,放在了女子的手上。

黛丝蕾有点啼笑皆非的接过了那张证件,上面贴着青年的照片,名字的部份则写着

亚伦斯特。冯。艾齐纳哈的字样。

亚伦斯特。冯。艾齐纳哈吗?

黛丝蕾把这个名字又在心里念了一遍,并且确定自己已经记住了,这才把证件重新

还给了眼前这个名叫艾齐纳哈的青年。同时淡淡的微笑道。

“很高兴认识你,艾齐纳哈少校。请问,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艾齐纳哈仍然没有说话,只有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这种淡淡的笑意所表达

的涵义,黛丝蕾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她微笑的伸手,挽住了青年的手臂。

奇怪的是,从一开始,尽管对方拒绝说任何一句话,黛丝蕾根本没有置疑对方是否

会说话的问题。

这首浪漫的乐章,是由一段沉默的前奏曲来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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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艾伦艾特。冯。艾齐纳哈已经有三个月了。在黛丝蕾的感觉中,这三个月,却

几乎比她以前所有的人生都更清晰。虽然艾齐纳哈仍保持着他那奇怪的作风,在整

整三个月里,没有让已经成为他女友的黛丝蕾听到他的任何一句话,而两个人却能

以一种奇特的方法沟通着,了解着,并且相恋着。

一个沉静的微笑,代表他所有不会开口的爱意。一张以极端整洁字迹所书写的小卡

片,有着所有简朴的文字外的温馨涵义。在人生的第24年后,黛丝蕾第一次觉得,

自己的确是恋爱了,爱上了这样一个不喜欢说一句话,却给人无比安全感的怪人。

在认识后的第四个月,身为现任军官的艾齐纳哈少校突然奉调去了前线,在青年默

默离开的那一晚,黛丝蕾照例去了歌剧院。只是,在看见那个熟悉的座位突然空旷

的时候,碧绿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寂寥。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然后,在一个有着皎洁月色的夜晚,当女歌唱家从歌剧院的

小门走出来的时候,沉默的青年正抱着一束象她的头发一样乌黑的郁金香,静静的

笑着。这一次,黛丝蕾没有去挽他的手,却大笑着跑了过去,一下子跳进了他的怀

里,让青年把她举了起来,高高转了几个圈。与郁金香相媲美的长发在月光下飞扬

着,令人销魂的绿眼中闪动的,却是温柔得连月光也要一起融化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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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后的第十个月,开口求婚的人,是黛丝蕾。

那是个寒冷的奥丁的冬天,当时两个人正在冯。艾齐纳哈家族位于奥丁东南部一个

著名的雪山上的别墅里度假。这是座仿古的建筑物,也许是为了情趣,里面还安有

以原始方法燃木取暖的火炉。黛丝蕾仍然穿着她一生所偏爱的黑缎服饰,微带慵懒

的靠在临窗的躺椅上,微微眯着那双另人晕旋的碧绿眼眸,看着正半蹲在火炉前面,

默默研究这个古老装置的青年。

空气中飘荡着轻柔的音乐,似乎是首钢琴曲,黛丝蕾轻轻随着曲子哼着歌。艾齐纳

哈似乎终于摸到了一些门径,开始尝试往火炉里加木头。淡淡的火光照在青年的身

上,为他度上了一层淡金色轮廓,一如他本身的刚毅和沉静。

从窗口向外看去,著名的雪山以及森林的景色一一清晰在目。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雪,

此刻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深碧色的树木掩映在银色的白雪中,称着盛开在雪地上

的鲜红的花朵,有着一种奇特的美。

那是种在帝国语中被称为‘雪绒花’的植物,只在下雪时盛开,小小的花蕾,却如

同滴血般鲜艳夺目。看着雪地上鲜妍的红花,就在那么一瞬间,黛丝蕾突然有种冲

动,突然很想伸手,轻轻抚摸一下她那沉默爱人的头发,就在同时,菱形的雪花,

突然从天空中飘落了。

“亚伦,我们结婚好吗?”

对于这个突然的提议,艾齐纳哈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只是微笑着转身站了起

来,象变魔术似的,从手中拿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是的,即使是在被求婚的时候,一生最重要的这个时刻,这位后来的沉默提督,也

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所作的,只是微笑着将那朵只在雪地上盛开的鲜红之花放在

了未来的妻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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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简单,他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之后的日子呢?

新旧帝国的交替中,沉默的青年变成了新帝国中军衔最高的元帅之一。经年征战在

外,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他那美丽的,独居在奥丁雪绒花山庄的爱妻。然而,每次

出征归来后,这位被后人评为超级严肃又严厉的元帅,永远不会忘记带一束与她发

色相同的郁金香送给夫人,正如他每次离开时,总会留下一束鲜妍的雪绒花一样。

他不喜欢说话,终身以沉默而闻名,她却拥有世界上最富魅力的声音,并且以歌声

为力量让无数人为她而倾倒。他是朴素而严厉的,最少外貌上给人这样的感觉,而

她却有着一双让人晕旋的碧绿眼瞳。

然而,他们却意外的成为了一对最最和谐的夫妇。在结婚之后,黑缎面具的女歌唱

家在舞台上消失了,从那以后,她的声音只留给她最爱的丈夫一个人听。而他,无

论她说些什么,作些什么,也总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是偶尔,在唇边露出一丝沉

默的笑容。这种笑容中的涵义,也只有她,才永远不会弄错。

之后,许多同僚战死了,宇宙第一的魔术师不见了,皇帝驾崩了,女儿出世了。许

许多多的变化中,他们也离开了奥丁的雪绒花山庄,搬到了新都费沙。岁月流逝之

后,他已不再是青年,她虽保持着另人销魂的绿眼,却也渐渐走向了黄昏的时代。

也许,在这种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他们比起身边的许多其他人而言,已经是非常

幸福的了。

虽然是帝国的七位元帅夫人之一,对于身份的变化,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在

她的眼里,沉默提督也好,沉默元帅也好,永远只是那个静静微笑着在歌剧院的一

角聆听着她的歌声的沉默的青年而已。

她甚至已经在想,也许他是该退休的年纪了。如果他退休了,也许可以离开费沙,

一家一起回到雪绒花山庄去。在那里,她可以每天弹弹钢琴,晚上为他准备好他所

喜爱的威士忌,一起在月光下欣赏白雪中鲜红的雪绒花。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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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了。法黛尔。冯。艾齐纳哈平生第一次看见,母亲白皙平静的脸上,恍若无

觉的挂两行淡淡的泪珠。

“法黛尔,和爸爸说再见吧。”

注意到女儿进来了,黛丝蕾夫人站了起来,仍用一种爱怜横溢的目光看着死去的丈

夫,轻轻的如同自语般的低语着。

“爸爸一向很沉默,不会在那边向其他人献殷勤的,所以我们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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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后一刻,艾齐纳哈微微的抬起了头,感觉到冰凉美丽的五菱形雪花温柔的

在他的额前融化了。一声轻轻的自语融入了空气中。

“黛丝蕾,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