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十七
“佛尔瑟帝变成了火球，在那照亮白石星域的白光中，支撑新帝国的七根擎天巨柱
之一，永远崩溃了。消失的尘埃中，我们所看见的，是其他六根神柱和摇摇欲坠的
神殿的命运，那可憎的命运，可憎的时代！
群星啊！尽情坠落吧！”
摘自‘新帝国文学史’，莱布尼兹。马索部
谁也没想到，克斯拉元帅的死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响。虽然狮子泉争霸战已进行了三
年，新帝国的人民似乎更已渐渐习惯了这场内战，但，谁也没有想到，一位狮子泉
的元帅，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完他的人生。
人们被震惊了，如同大梦初醒，仿佛这才意识到，何谓王权，政治和内战的真实涵
义。在这觉悟中，整个社会震动了。如果说以前所有的怀疑和不信任只是灰色天空
中的阴云，那么这一刻，当死讯如闪电般划破天际后，短暂的沉默后，雷鸣般的愤
怒代替了一切。
在死讯公布的最初三天，新帝国异常沉默。这种不寻常的沉默中带有一种越来越强
烈的愤怒和威胁，比喧哗更令人紧张压迫。或许，人们是在等待，等待亚历克象他
的父亲狮子王莱茵哈特一样，在背叛他的元帅死去后就立刻恢复他所有的正当名义。
遗憾的是，皇帝没有这样做。事实上，除了公布了克斯拉的死讯外，皇帝什么也没
做。从这位年仅27岁，却已负担了整个宇宙青年的切身角度来想，他无从适之。莱
茵哈特可以做到的事情，固然是因为他那天下无双的霸气，但更重要的是，在双璧
争霸战中，罗严塔尔的死就已经结束了一切。但亚历克面对的不同，克斯拉的死固
然震惊了社会，但在那易守难攻的伊谢尔伦中，还有另外两名手持叛旗的元帅。更
何况，谅解并不象常人所想象的那样轻易。
9月20日，即死讯公布后的第5天，新都费沙的街头，建筑物上仍保留着为登基庆典
而悬挂的彩旗，身着黑衣的人们，却聚集到了这里，沉痛的，愤怒的，为那位至死
都背负着叛逆之名的元帅，进行最后的哀荣。
这是次完全自发的悼念活动，最初只是一个近三百人的小团体的悼念，但当他们走
上街头后，越来越多的人们默默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以庄严的方式和队伍中的人握
手，之后随之一起并肩走上了街头。仅从W.E.S.B区到M.A.T.X区，悼念的队伍就已
经增加到了近万人，并且还在持续增加中。由于队伍的迅速扩大，新都的保安警察
不得不跟随其后，这一举动使得人们的愤怒进一步升高了。他们由无目的的游行，
变成了有纪律的前进，并且直接的走向了皇宫的方向。亚历克一世没有接见这些人
士，于是人们在皇宫前坐了下来，拒绝离开。这种情况持续到夜晚，他们仍静静坐
著，某些人的手中，点燃了悼念的蜡烛。
第二天，这种活动变得变本加厉，除了有更多人加入静坐的行列外，闻风而来的记
者，负责保安的警察，使得皇宫前变得异常拥挤，水泄不通。事情一度变得有些紧
张，幸而，11点20分，帝国首席元帅米达麦亚的出现缓和了现场人们的情绪。
看着这位帝国人最熟悉，最敬重，蜂蜜色头发已经变成了银灰色的元帅，大家似乎
一下子平静了。米达麦亚显得有些疲劳，但却和平素一样刚毅坚决。面对人潮，元
帅只说了三句话。
“朋友们，你们来这里作什么？”
“相信我，在这个时刻，皇帝和我以及大家的心情都一样，我们深感悲痛。”
“我以渥佛根。米达麦亚的名字对大家说，请回去吧。”
奇迹般的，就是这三句话，解除了一次可能发生的危机，或者说，是缓和了一次潜
在的更严重的事件。无可否认，克斯拉的死导致了新帝国四年内战中的第一次反战
游行，而这次悼念活动能得以和平的解决，没有更深的恶化下去，并非皇帝亚历克
的魄力，而是米达麦亚以其一生的正直忠慎，为新帝国，也为皇帝本人，赢得了这
场无声之役。
也许后代对这种过强反应不免疑惑，因为这并非新帝国建立后的第一次内战，换而
言之，克斯拉更非第一位在内战中殉身的元帅。以他在当代及后代的威望声誉而言，
更比不上那位金银妖瞳的先者，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但何以他的死，却会引起
这样在罗严塔尔去世时也没有引起的回响呢？
任何对历史人物及事件的分析，如果脱离了他所在的那个时代，就会变得全无意义。
是以，在思考伍谢夫。克斯拉一生功过时，我们也必须回到新帝国30年时的世界去。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罗严塔尔之死发生时，正是莱茵哈特大帝功勋初就，统一宇
宙的最初，即是他声望最高的时刻。而身在31年时的亚历克，却绝对达不到这样的
威望。其次，莱茵哈特时代的帝国居民，是在战争，征服，新旧王朝的交替中成长
的人们。人类的感情是极其层次性的东西，每一层的感情，只有客观条件达到那个
层次时才会有所感应。这也就是说，在莱茵哈特时代里的一般人，习惯的是对强者
的顺从，对命运的接受，而非思考和反抗。而到了新帝国30年时，近30年的和平，
孕育了一批新人类，在没有随时的死亡和战乱的威胁中，人们的思想扩张了，他们
注意到了新皇与老皇的区别，为帝国的前景担忧，同时也不满日渐衰退的经济。在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本身就有积累的不满，而这种不满终于在克斯拉之死这个问题
上，第一次爆发了。
后人对这件事不胜遗憾，称之为同心协力去完成某件事的人们中的误解，并以遗憾
的口吻评论说，如果亚历克在事件爆发的最初一刻能效仿他的父亲，也许狮子泉争
霸战竟能有个完全不同的结局，那么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或许也会有所改变。甚至，
更深一层，如果莱茵哈特和亚历克的度量更深一些，这两次内战，就根本不会发生
了。
就在冬蔷薇园前得到平静的同时，愤怒的矛头，终于指向了另外一个更合理，更容
易发泄的地方，或者说，一个更恰当的发泄对象，负责及主导这次战役的总指挥，
艾齐纳哈。
凶手！
杀人犯！
阴谋家！
应该尽快结束这场内战了！克斯拉元帅的死还不够吗？
如果说从木马计或者说是从他挂帅出征开始，艾齐纳哈就已经开始在国人心目中扮
演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的话，那么此刻，身为主导一切的总帅，他也就成功的由不
受欢迎升级到了令人厌恶的程度。
虽然同为狮子泉元帅之一，但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并尊崇那些史诗中的英
雄。克斯拉本人在内战爆发前不是位太出风头的元帅，但在狮子泉内战，特别是他
负责游击的这最后几年中，那风驰电撤般孤独优雅的天马佛尔瑟帝，却无疑为这位
元帅塑造出了一个悲剧英雄的形象。人们在暗地传颂他的事迹，追踪他品格中的每
个闪光点，同时也以浪漫主义的心情进一步擦亮那些闪光点。
至于那位不断率领全帝国的众军围追其后，刻板严肃，近乎阴沉的沉默提督，虽着
战争的延续，人们对他的反感也就越来越甚。身为重臣，他没能协调皇帝和大臣的
关系。身为七元帅之一，他对昔日的同袍毫无香火之情，作风极尽冷酷无情。身为
军人，他以多凌寡尚屡尝败果，足见其无能。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冷血的以主炮击
沉了昔日同殿为臣者的旗舰。这，就不是冷血或厌恶可以形容的了的了。
出于米达麦亚的威望，原本对皇帝感到失望的人群不禁这样想，米达麦亚元帅也这
样说了，皇帝也同感悲哀，那么，也许击沉克斯拉元帅旗舰的行为，并非皇帝的本
意，一定是这样的，那一定是那个艾齐纳哈的自把自为。在这种情绪下，艾齐纳哈
代替皇帝，成为人们厌恶的对象，也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这种情绪的产生即使并非完全理性，但无可否认，的确有一定的理性基础。从当时
的时局，以及艾齐纳哈在内战中的所作所为，是种相当正常的反应。而也正是这种
情绪，影响了之后的几个世纪的评价。许多书写新帝国初年历史的学者们，有的干
脆直接从七元帅中删除了艾齐纳哈，有些虽将其排列在内，却也极尽讽刺。在之后
漫长的历史中，只有一位不那么出名也比较温和的学者这样写到。
‘虽然艾齐纳哈的做法的确令人反感，这所有的批评对他而言也并无不公之处。但，
如果这样设想，将克斯拉和艾齐纳哈当时的身份掉转，今天的我们，是否就会转而
同情艾齐纳哈而谴责克斯拉了呢？’
然而，如果属于后人，历史只保留现实。
新帝国历30年11月28日，历史的偶然与现实的加缝间，一片激烈的反战潮中，那位
沉默提督变本加厉的作出了一个更骇人听闻的决定：毁亡伊谢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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