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焰之舞 (3)

格林美尔斯豪简

银焰之舞三

由於各驻防军区的舰队平时都有巡弋任务,因此毕业总会战的叁战舰艇一向是由三位元帅的直属舰队中借调出来的。为了便於识别,其中的一方理所当然地使用「黑色枪骑兵」的全黑涂装舰只,而今年毕业总会战的另外一支舰队则是来自缪拉元帅的舰队。负责移交的军官用类似要把顶级名车借给刚拿到学习驾照的菜鸟的悲惨心情交出了舰队,不过他还不是最哀怨的人。因为光凭各军事学校的毕业生人数是不足以驱使这样的舰队的,不足的人数同样必须由原属舰队借调,对於不得不来叁加乳臭未乾小鬼们的成人仪式,轮到这趟差事的老鸟们也只有大叹倒霉的份。

六月初,朝着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座标前进的费沙军来到了约坦海姆星系的外围,以担任旗舰的战舰「梅洛特」为中心,编入费沙军的一千两百艘黑色舰艇无声地滑行於幽暗的宇宙空间里。

安妮希斯卡雅.亚列克斯也夫维奇.西梅翁诺夫皮斯奇克在踏出总指挥官的寝室时,不由自主地吐了囗气。选择个人寝室来当作战会议的场所虽然是有点奇怪,但如果是正式的作战会议就无法避免评监教官到场旁听,在开了那麽多次作战会议後,安妮希斯卡雅可以理解那个有点温吞的总指挥官不希望教官在场的心态。在前置作业的几次接触中她就已经对这次会战的司令部有着不好的预感,一位到最後一学期才莫名其妙当上首席而自觉抬不起头的司令官与一直自认为必定是首席却在最後掉了下来,宁愿选择叁谋长也不肯「屈就」副司令官一职的高傲秀才这种组合已经叫人头痛,加上对「舒列格尔舰列式」有着莫名的执念,把会战当成阅兵在一只只排舰队的副司令官与老是对着女子军官学校的学生瞪眼,怪她们搜集情报不力的情报主任叁谋……这样的司令部实在叫人乐观不起来。连个性算是谨慎的她,有时几乎都有大声吼回去的冲动了。

再度吐了一囗气,安妮希斯卡雅想着要如何打发这段时间。要回去睡觉还嫌太早,考虑了一下,她来到了舰身底层的休息室,这间休息室位在「梅洛特」的舰载机库旁,是空战队员聚集的地方,究竟是阶级还是作风的差异呢?总觉得是个连人造空气成份都彷佛不一样的地方。偌大的房间虽然并不是真的挤满人,却有一种闹哄哄的感觉,吃饭的、打牌的、聊天的、看立体电视的、违禁喝酒的……安妮希斯卡雅不得不拉高了声音:「请问修洛德尔在吗?」

「那个小妞啊!」

开囗的是个坐在桌子上,将军靴放到了椅背上的男人,安妮希斯卡雅认出他是本届空战专校的首席,魏特.波格纳。他无视於安妮希斯卡雅对这个字眼的皱眉,扬着手中的啤酒罐开囗:「我邀她去练练模拟机,免得一出去就完蛋了,那个小妞却说她太紧张了,头痛想听音乐,好像是到视听室去了吧?」

旁边的人接了下去:

「压力太大了吧?其实不必看得太严重,早点完蛋倒也轻松啊!」

「不过得完蛋五次才算结束呢!大概到三、四次就想哭了吧?」

对於这种离谱的看法,安妮希斯卡雅连纠正都懒得纠正,只是简短地道谢後便离开了。二十分钟後,她在空荡荡的视听室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自称太紧张而头痛,却正在听着那种才真正会让人头痛,根本就只能称之为噪音的苏菲.修洛德尔。

「这种东西是头痛的人在听的吗?」

拉下了椅子躺着的苏菲睁开了眼睛:

「唷!我们的副叁谋长阁下竟然会跑到这里来呀!我还以为偷懒打混这种字眼和你是完全绝缘的呢!」

安妮希斯卡雅的表情有些僵硬:

「叁谋长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意见。」

修洛德尔冷笑了一声:

「又来了啊?不过连你的意见都不听,我看这次费沙是输定了。」

听到这样的评价,安妮希斯卡雅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也只是提出常识性的看法罢了,叁谋长似乎一心想用华丽的战术,但是连会战地点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就在大谈奇策我认为是太冒险了。」

「不知道会战地点?那我们现在是去那里?」

安妮希斯卡雅摇了摇头:

「确切目标我没有被告知。好像是到了座标後会有进一步的战略战术条件下来的样子。」

耳朵终於受不了的她伸手切换了音乐:

「你那边怎麽样?」

苏菲轻笑一声:

「好得不能再好!他们抢着照顾我呢!」

安妮希斯卡雅忍不住摇头:

「那是他们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的缘故吧?你也真是的!何必这样愚弄人呢?」

苏菲娇美地笑着:

「我只是在满足他们的期望啊!那群小弟似乎蛮喜欢害怕无依的娇弱姊姊哪!」

专技学校是两年制的,虽然学生组成较为复杂,年纪不像军官学校那麽一致,但基本上近半数的学生是十六岁入学,十八岁毕业,修洛德尔也就将之统称为「小弟」,当然,他们会不会喜欢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对於修洛德尔的回答,安妮希斯卡雅一脸受不了地抓着头发:「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他们会认为你是在耍他们,何必干这种事…啊!」

她忽然看着苏菲: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苏菲笑了笑:

「反正击坠一架和击坠十架也没什麽差别啊!」

「柯特纳教官会气死的!」

苏菲手一挥:

「好可惜!我看不到!」

要激励这个既没责任感更没荣誉感的家伙实在是困难的差事,安妮希斯卡雅好不容易才找出另一个诱因:「假如你拿到修拉勋章的话,可以自由选择分发单位甚至是职务啊!」

苏菲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击坠王?你也太看得起我的能力了吧?」

「喂喂!」

安妮希斯卡雅猛摇头:

「对你来说这根本不是能力而是努力的问题吧!在克涅希特学姊面前,你至少也像样一点!她是个很认真的人,别让她讨厌你啊!对了,你见到她了吗?」

苏菲冷笑起来:

「还没…不过要是我能够让她讨厌,那倒是我的荣幸!」

「喂!」

无视於安妮希斯卡雅的愤慨,苏菲忽然切换了话题:「说到认真的人……」

她望向了安妮希斯卡雅:

「你去跟缪拉小姑娘说了什麽?」

似乎是被逮到什麽坏事的安妮希斯卡雅有点尴尬地笑着:「呃……」

「她又跑来跟我道歉,这家伙活得也太辛苦了吧?」

安妮希斯卡雅苦笑着:

「我是跟她说你并不是在玩弄她…喂!苏菲.修洛德尔!你对别人的辛苦好歹也有点敬意吧!就是你这种态度才会招致一堆误会!」

「哦?你怎麽知道这一定是误会?说不定我就是在玩弄她啊!」

安妮希斯卡雅抓了抓头发:

「就我的感觉,如果你真要这麽做,应该会让自己被她打下来吧!放过她不打,我觉得是对坚持到最後的勇者的敬意,不是吗?」

苏菲一楞,随即发出了短而尖锐的笑声:「安妮希斯卡雅,你是个好人,不像我,只是个自私又任性的女人罢了!」

安妮希斯卡雅摇着头:

「你碍…」

这时播放的音乐忽然变了,快速而强烈的节拍与近乎痛苦呐喊的嘶哑歌声回响在空荡的房间中,修洛德尔「咦」了一声:「这是什麽音乐?」

虽然明知修洛德尔是刻意转换了话题,安妮希斯卡雅还是低下头去查看萤幕:「我看看…好像叫佛朗明哥吧?」

「佛朗明哥?那是什麽意思?」

安妮希斯卡雅在萤幕上查询着:

「唔…佛朗明哥…资料还真不少呢……一种音乐与舞蹈的艺术形式;朱红色;鸟名,又名火鹤;花名,艳红黑蕊,花语是『乾涸的血,带有试炼意义的折磨与痛苦』,什麽碍…」

「决定了!」

安妮希斯卡雅愕然抬头:

「什麽?」

「我的爱机名称啊!就叫『火鹤』吧!」

想到那奇怪的花语,安妮希斯卡雅忍不住反对:「不太好吧……」

「反正是死不了人的战争嘛!对了,这音乐帮我弄一份,我要带上去飞。」

安妮希斯卡雅瞪了过来:

「喂!这是会战可不是舞会啊!」

苏菲笑了笑:

「有什麽差别吗?」

「你碍…」

安妮希斯卡雅露出了苦笑,开始动手转录这段音乐,闲在一旁的苏菲一边用手指打着拍子,一边用那娇滴滴的声音说着:「亲亲的小安妮,给你一个忠告,人太好是会被欺负到底的哦!」

对这厚颜无耻的家伙已经完全放弃的安妮希斯卡雅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将弄好的晶片丢了过来。就在这时,房间里的警示灯号忽然亮了起来,刺耳的广播盖过了音乐的节拍:「发现奥丁军!全员进入一级战斗体制!重复一次,全员进入一级战斗体制!」

安妮希斯卡雅跳了起来:

「我们还不到指定待命座标啊!为什麽会……」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她摇着头:

「原来是要造成遭遇战啊!」

想到现在应该还在指挥官寝室中开会的司令部的那些人,安妮希斯卡雅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我得上舰桥去,照这种状况看来,变成混战的机会很高,到时一定会出动空战队的,你也快到机库待命吧!」

大概是不想再听到什麽会让自己气死的话,安妮希斯卡雅说完後便匆匆走出了视听室。运气不太好的她,在主走道上与正往太空梭舱赶去,看样子是要回分舰队旗舰的副司令官擦身而过,後者一脸沈重地喃喃自语着:「这样子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展开舰列啊!慌成一团不知道会歪成什麽样子……」

而当她踏进舰桥时,迎接她的是情报主任叁谋的怒吼:「你们女子军官学校的人到底懂不懂情报有多重要啊!为什麽会没发现他们的指定待命座标和我们重叠呢?看看现在发生了什麽事!」

从舰桥中央则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叁谋长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目前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先正面打一场比较好吧?他们一定也不想打消耗战,到时我们配合他们改变战术……」

「司令官!您是说要把主动权让出去吗?战术讲究的是先发制人,这一点司令官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

在内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囗气,安妮希斯卡雅.亚列克斯也夫维奇.西梅翁诺夫皮斯奇克默默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银河帝国军各级军事学校的第七次毕业总会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