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同人]塞德鲁伍长的退役生活(2) (2)

见欢

第二章

1.

帝国历四八七年八月二十八日

在军方地图上、在那班奥丁的贵族眼中,姆奈基的名字只是蓝亚星系第二行星。虽然距伊谢尔伦回廊帝国一方的入口只有15光年,但因为偏离星际航线,所以没有什么战略地位,帝国也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两万人左右的防卫部队。

姆奈基的开发史只有短短的五百年,居住人口也很少,仅仅100万,甚至不到伊谢尔伦要塞人口的五分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产,是颗自给自足型的、以农业为主的行星。

可是,在我们姆奈基人眼中,这颗宁静的星球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独一无二。拉尔夫·冯·姆奈基男爵--我们的上一任领主大人就曾经说过,姆奈基就像一颗帕米尔极品绿宝石,是姆奈基家族的无价之宝。

我不懂什么帕米尔宝石。宝石再美,也永远比不上这颗生我养我的星球那样生机勃勃。依我看,姆奈基就像卧室窗外那颗高挂树梢的鲜绿苹果,在九月的艳阳照耀下,晶莹娇嫩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事实上,这颗鲜嫩的苹果,已被人咬了一大口。

从卧室窗口看下去,街道上的士兵来来往往。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不甘与疑惑。

与我曾经穿过的黑银相间的制服相比,白色长裤、黑短夹克、船型军帽的设计显得简洁了很多,却更衬得士兵们的笑脸分外灿烂。

不灿烂才怪了!这可是自伊谢尔伦要塞修建三十年以来,同盟军士兵第一次踏上帝国的土地。

姆奈基--几百年来就是银河帝国领土的一部分,现在却落入了自由行星同盟手中。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居民们毫无心理准备。

其实,六月初的时候,伊谢尔伦要塞失守的消息就从各个渠道传了出来。可是我却并不相信。

我服兵役期间,一直驻守伊谢尔伦。那颗银灰色的球体有多么易守难攻,我是亲眼见识过的。而世界上没有任何战舰、舰队,能抵御“雷神之锤”的一击;看过了雷神之锤的闪光,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光芒能让你感到晕眩。

而伊谢尔伦要塞凭借着雷神之锤和多达15000艘驻留战舰的护卫,在已经发生过的六次攻略战中岿然不动,同盟军士兵的尸体倒是铺满了回廊。

而月底发布的官方消息却证实了传言:没有攻不破的要塞,即使是拥有雷神之锤的伊谢尔伦。

驻留舰队司令官战死,要塞司令官被俘,帝国军三长官罚俸一年。战死的士兵数量照例没有公布。

官方消息中列举了大量“卑鄙、无耻、亵渎、罪不可恕”等字眼,可就是没有详细说明要塞陷落的过程。只隐隐约约地提到,敌人采用了卑劣的伪装和偷袭。

虽然有些担心要塞陷落后战火可能会波及到帝国境内,但我还是不由得从心底佩服那个同盟军指挥官。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

实在没有想到,拥有“军神”罗严克拉姆元帅的帝国军,竟然让同盟军的舰队如此轻易地攻进了帝国的领地,如此轻易地攻占了有居民定居的星系。

其实,同盟军没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姆奈基。前天傍晚,在搜刮走了所有的储备粮食后,两万帝国军乘着战舰匆匆忙忙地逃离了行星;当夜,同盟军士兵就降落在姆奈基的地面上了。

第二天清晨,在分发了不少粮食后,同盟军受到了相当热烈的欢迎。这并不奇怪,在老百姓眼中,有奶便是娘。不少农民家的口粮都被军队带走了,没有同盟军的粮食,人就要挨饿。什么祖国、什么荣誉,在生存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我是开工厂的,不像一般的农民,家里没有太多的存粮。姆奈基男爵的家臣带领军队到家里来搬粮食的时候,虽然只找到了一点点,倒也没有怀疑。其实,我把大部分的粮食都藏在工厂的大型车床内了,就算没有同盟军的施舍,也能让全家五口人坚持一个月。

这种让领地居民挨饿的命令实在不得人心,罗严克拉姆元帅是怎么想的呢?我绝不相信他打算不战而逃。那么,就是所谓的焦土战略了?诱敌深入,然后在其给养、战力、士兵士气都达到极限时再来致命一击?只有这个解释了。

虽不是什么奇策,可绝对有效。

我不担心罗严克拉姆的战略安排;事实上,也没有我担心的资格。摆在眼前的,还是一家老小的生活问题。

同盟军会怎样对待我们呢?姆奈基会一直像昨天那样,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吗?

我的心中隐隐不安。

2.

帝国历四八七年九月五日

这几天来,日子过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小镇上,同盟军士兵处处可见。他们都表现得非常和善,和居民交谈时总是宣传同盟市民的平等自由、抨击帝国贵族的恶行,这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和向往。早就听说,同盟那边没有贵族,人人平等,但既然没有接触的机会,大家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如今可是不同了。今天早上,我就听到工厂里的员工们在兴奋地谈论着民主制度,诅咒着已经爬在我们头上五百年的大贵族。

我暗暗摇头。大家想得太简单了。

对民主制度我一点也不了解。没有贵族当然好,可是会不会又换成另外一群人爬在老百姓头上呢?可不能那么乐观。在军队的时候,常常听说同盟那边也很黑暗,同盟的市民也没有比我们帝国人富裕幸福多少。

何况罗严克拉姆元帅是决不会允许帝国领土被侵占的,难道大家真以为今后姆奈基就加入自由行星同盟了吗?我估计,同盟军的蜜月期不会太久了。

与其指望一直是敌人的同盟解放我们,还是期待由罗严克拉姆元帅改变这个社会来得现实些。

到今天为止,同盟军的日子里还充斥着鲜花和胜利。听说已经占领快两百个恒星系了,与被占领地居民的关系也非常融洽,我的好多邻居就邀请了同盟士兵到家里作客。

我也承认,同盟军并不像想象中的凶残(仔细想想就知道了,都是一样的人,当然不会因为生在同盟就多长了两只角)。可毕竟是厮杀了多年的敌人,要我短短几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一时还做不到,所以也就下决心要保持一种静默旁观的姿态。不过,今天下午却有几位很特殊的同盟军官兵走进了我的工厂,使我近距离地接触了一把多年的死敌。

从那别致的臂章我很容易地就分辨出:眼前的这一群同盟军正是所有帝国军士兵都久仰大名的“蔷薇骑士”。

带队的是一位姓布鲁姆哈尔特的同盟军少校,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英俊青年,决不会超过25岁。他用流利的帝国公用语解释说,他们打算向我定购一批机械部件。

这倒是奇怪了。同盟军和我们帝国军的装备向来标准不一,根本就无法匹配。

“其实这次远征,我们连队从伊谢尔伦带了一些装备,在同盟才找不到可以匹配的部件呢。所以正需要塞德鲁先生的帮忙。”年轻的少校十分温雅有礼。

上门的生意我没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所以吩咐工人们去检查存货,我倒了几杯咖啡招待客人。

几年前若是遇到眼前这几位,我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谁能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和平友好的情景呢?

趁此机会,我向客人请教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究竟是谁,使号称攻不破的伊谢尔伦要塞更换了主人呢?

“您算问对人了。关于这个,没有人比我们蔷薇骑士知道得更清楚了。”提起这个话题,少校明显来了兴致。

“塞德鲁先生,您听说过‘魔术师’杨威利吗?”

仓库里的存货不够,我答应少校在一周内将订单赶出来,再亲自送到司令部去。少校很体贴地付给我费沙银行的即期支票,那可是全宇宙通用的。

本来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办好的事,布鲁姆哈尔特少校竟然在我的工厂里逗留了近三个小时。光看外表,还以为他是个寡言少语、腼腆羞涩的人呢。显然,那个叫杨威利的舰队司令官是他的偶像。

可如果他所讲的没有夸大其词之处,那么这位杨中将确实有让蔷薇骑士誓死效忠的本钱。

嗯,二十一岁时,杨威利中尉一个人从帝国军手中拯救了艾尔·法西尔行星上的三百万市民,被誉为“艾尔·法西尔的英雄”,特别跳升少校;二十九岁,杨准将在亚斯提星域会战中独挽狂澜,避免了第二舰队全灭的惨境;同年,率领刚成立的以老弱病残为主的十三舰队占领有五百万人口的伊谢尔伦要塞,兵不刃血。

赫!好吓人的战绩,完全是由一串奇迹构成的,他好像很擅长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哦,难怪被誉为“魔术的杨”、“奇迹的杨”。这位杨提督,到今天也不满三十岁呢。

实在料不到,在这个时代同时还有另一位年轻的名将!不知和罗严克拉姆元帅相比,谁更高一招呢?

其实倒也不必太意外啊。帝国有了阿喀琉斯,同盟那边也应该会出现赫克托尔。这样老天才不会太不公平。

更让人吃惊的是,两个人在年初的亚斯提战役中竟然遇上了,还打了个平手;元帅还曾发电报给杨提督,盼望来日再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会在战场上再次相遇,那时候就能真正分出个高下吧。

当然我还是比较看好罗严克拉姆元帅噢,毕竟我可是亲眼见识过他的能耐的。杨威利提督吗?一战成名天下知,但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

也许在今后一段时间里,两国之间的战争就要以这两位名将为主角了。

这不能不让人万千感慨、浮想联翩。

茫茫宇宙,接下来又要上演多少场以鲜血写就的英雄诗篇呢?

3.

帝国历四八七年九月十日

赶工五天之后,我终于完成了蔷薇骑士的订单。虽然曾经是敌人(以后也会是),但还是没有昧着良心和商业信誉偷工减料。柴鲁夫·塞德鲁可是堂堂正正的商人。

一大早,我就带领几个工人将零件运到位于姆奈基首府的临时司令部去。

我们姆奈基的“现任”(?)领主沃尔夫·冯·姆奈基男爵毕业于帝国军官学校,之后一直任职帝国军务省,好几年才回领地度假一次,姆奈基的管理一直是由男爵府的总管山姆·维基负责的。

维基先生早就随着军队跑掉了,同盟军也就不客气地将行星姆奈基上最豪华的男爵府当成了临时司令部。

那是很典型的巴罗克贝尔尼尼风格。主建筑波形起伏的墙面、巨型廊柱、涡卷耳朵、宽广精致的前庭。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男爵府,却有着难以形容的豪华和博大。直到布鲁姆哈尔特少校走到面前,我的眼睛才好不容易从建筑上拉了回来。

少校出奇的热情。很简单的办好了公事后,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要不要见见攻占伊谢尔伦要塞的关键人物?”

我的心猛地一跳:“杨威利提督?”

少校用有点抱歉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杨提督很忙的,哪这么容易见呢?我是说我们蔷薇骑士的上任连队长——华尔特·冯·先寇布准将。”

嗯,就是那个伪装成帝国军人俘虏了要塞司令官、然后接应舰队进入要塞的人吗?

布鲁姆哈尔特正要带我去练习场,还没出门就被一位中尉拉住,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蔷薇骑士的副连队长去处理。少校只好跟我说稍等,然后就急急走掉了。

这一等,足足有半个小时。我看着阳台外被整理得草木扶疏、优雅清静的后庭,实在心痒难熬。按照惯例,这种庭院中肯定会摆上不少精美的雕塑的。机会难得。

不管了,看样子我还要等上好久,先去逛逛花园好了。

我很轻易地从阳台上跳出,融入那一片翠绿。

真美!太美了!

竟然有“阿波罗与达芙尼”的复制品!而且复制得巧妙极了!

阿波罗已追到女神的身后,而达芙尼纤细的手已经变成了月桂树枝。看着这尊雕像,你会觉得女神的身体还在变化,下一秒钟,阿波罗的手触到的就会是月桂树粗糙的树皮了。

动感,正是巴罗克追求的极限。

我小心翼翼的后退着,从不同的距离用目光膜拜这伟大的作品。难以想象,贝尔尼尼是怎样把握住这流动的感觉的呢?

“哎呀”一声轻喊,将我的意识从艺术的深海中拉出水面。不好!好像踩到人了。

猛然回身,我俯视着坐在我脚边、正揉着自己的腿的受害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头乌黑的发,乱蓬蓬的像朵盛开的菊花。

白衬衫,黑长裤,黑色的夹克短上衣正摊在身后的草地上。显然,我踩到了一位躲在草堆里午睡的同盟军官。

我蹲下身,看到的是一张还没有睡醒的年轻的脸。

不会超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大概是少校上下的阶级。还算是英俊吧。线条非常的柔和。

“对不起,您没事吧?”我的同盟公用语实在蹩脚。

“不要紧,您别在意。我只是吓了一跳。”青年军官的声音也很柔和,帝国公用语说得还不错,带点口音。

他抬起脸,我看到一双纯黑色的、非常莹润而深邃的眼眸。

眼前的人给我一种温和、沉静的感觉,很像几个月前见过的吉尔菲艾斯少将(现在是中将了)。不过,吉尔菲艾斯沉稳而内敛,这位却带着儒雅和悠闲。

嗯,还有一丝慵懒的味道。毕竟,他刚被我吵醒,现在可还不到午休时间。

“抱歉,刚才在欣赏这座雕塑,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我改回帝国语。

青年军官抬头看看雕像,转过脸问道:“您喜欢艺术?这是西元文艺复兴后期的作品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巴罗克的艺术家们宣称自己是文艺复兴的继承者。虽然他们言行不一。”

“那就是两千多年前的作品啰?”

“嗯,真是难以想象。两千年前的作品,竟然能如此打动我们的心。这大概就是艺术的永恒吧。”我也坐下来,目光仍流连在阿波罗身上。

“是呀,时间总能将所有无意义的事物无情地淘汰掉。历史才是真正公正的鉴赏家。”

“没错没错。事实上,自从宇宙历二零零年新文艺复兴时期结束后,艺术的发展就近乎停顿了。再也没出现什么有价值的流派和艺术家。现在看来,竟然还是西元年间的作品最具感染力。”

“是吗?看来停顿的不仅仅是人类的发展史啊……”年轻人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的心情还没从动人心魄的艺术中平复过来,身边的人又似乎有些感悟,所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特别是最近一百多年,竟然没有一位值得一提的画家、作家或是音乐家出现。真是贫乏的时代啊。”

“全人类都陷入破坏性的战争中去了,谁还会去在意什么艺术、精神呢?”

我有些震动。这是一个军人会说的话吗?连教我雕塑的老师,都没有把艺术的枯竭和战争联系在一起呢。

侧过头去,看着年轻人陷入沉思的、静谧的脸庞,不知为什么,竟然移不开视线。

他让我联想起那幅著名的雕像——罗丹的“思考者”。

思考着什么呢?那么沉重。仿佛整个人类的命运都沉淀在他的脑海深处……

远远传来的一位年轻女性的呼唤声打破了沉静。

“糟了,被发现了。”身边的思考者不再沉重,他抓起上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地跟我说了句“那么再见了”,便沿着小路跑向主建筑。

我无法自控地盯着他匆忙的背影,震惊得头脑一片空白。

呼唤声还在继续:“杨提督——”

魔术师杨威利……

晚上,我跑到镇外的小山上,躺在弟弟和朋友的墓前仰望星空。我还没从白天的震惊中完全平静下来。回到布鲁姆哈尔特少校的办公室后,我拒绝了少校的好意匆匆告辞,但并没有将我遇到杨提督的事跟任何人提起。

总觉得那是个不能触摸的梦。

我不敢去证实它的真实性;或者,是不敢面对自己心中的动摇。

作为思考者的杨威利提督,是不是比罗严克拉姆元帅更正确呢……

我将疑惑深埋心底。不能再想了。这不是我该想的事,也不是我能想清楚的事。我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做我的事、过我的日子就对了。

4.

帝国历四八七年九月十五日

同盟军士兵的臂章变了。阿拉伯数字“7”清楚地表明,现在姆奈基归同盟军第七舰队管辖。那么,杨提督的第十三舰队开到哪里去了?是更深入帝国了吗?

因为处在战争阶段,临近星球的订单肯定是没有了。姆奈基又不是个工业化行星,所以工厂处在半停工状态。我的空闲时间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照看孩子,陪父亲做木匠,干家务,看看书,练习雕塑,生活很平静。每天傍晚,莎莎都会到镇长家去领由同盟军宣抚官分发的第二天的口粮;妈妈在后院种了些蔬菜,还能勉强吃饱。只不过林达的牛奶没有供应,所以我每天都会从工厂里捎一些奶粉回来,偷偷地给小家伙冲了喝。

可是总觉得心里不安。

罗严克拉姆元帅会在什么时候反击呢?

那必然是在同盟军的补给、士气都达到极限的时刻。

照我的观察,同盟军士兵的士气已经明显没有开始时那么高涨了。他们也开始发现不对、感到不安了吗?

如果,同盟军的补给真到了极限,我们居民的粮食供应……

帝国历四八七年十月一日

从三天前开始,同盟军停止了居民粮食的供应。照宣抚官的说法,是要等待后方的粮食运给部队,这种情况不会超过两天的。

可是昨天傍晚,供应依然没有恢复,许多居民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大家围在镇长家门口久久不肯离去,而宣抚官再也没有露面。

今天一早,镇上的气氛就非常紧张。居民们交头接耳,同盟军士兵荷枪实弹、加紧防备。我让家人全都待在客厅里,一个也不能出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了。

天黑后两个小时,火红的光照亮了半个小镇。远远的传来一股焦焦的味道。应该是镇南同盟军的驻地着火了。

然后是枪声、尖叫声、哭声、爆炸声……

全家人挤在客厅的一角,黑暗中,谁也不敢出声。莎莎捂着女儿的耳朵,我则左手揽着妻子、右手握住父亲干枯的手掌。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夜,谁也无法入睡……

帝国历四八七年十月四日

一日夜里的暴动,在姆奈基的几十个中心城市、卫星城镇同时爆发,参与的人数估计超过几十万。同盟军出动了陆战队,大量使用无力瓦斯,逮捕了几百人,有上万人受伤。

这些都是从临时医护中心传出来的消息。这两天,莎莎一直在中心帮忙照顾伤患。她上的是医护专科。以前领地有规定,在需要的时候,所有被招平民都必须向男爵的代表——镇长报到。现在没有男爵了,但镇长仍然召集了可以召集的人帮忙。

街上再也没有人走动,除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有许多人在挨饿,总感觉空气中潜伏着隐隐的哭声。

还有传闻,连同盟军自己的粮食都不够了……

自己家里暂时还没问题,但为什么总觉得危机就在眼前……

终于,半夜的时候,预感变成了现实。

一群同盟军士兵闯进了我的家,将我从父亲妻子的手臂中拉走,带回了驻地。

一位三十几岁的中校操着怪声怪气的帝国共用语审问了我。他们从我的工厂里搜出了粮食,竟然还搜出了罗严克拉姆元帅的画像。

铁证如山,我也无可狡辩。

于是,我就成了帝国军的特务,被关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我满脑子全是父母妻子的身影。

没了粮食,他们怎么办?

母亲的病这两天又犯了,父亲也很衰弱;还有刚满两岁的林达……

帝国历四八七年十月十一日

当冰凉的感觉润泽了我干涩的嘴唇、冒火的喉咙,我的意识渐渐浮出幽深的海面。

勉力撑开眼,适应了刺目的光线,闯入视线的是妻子哭肿了的双眸。

“柴鲁夫——”莎莎柔软的身体紧紧地靠着我冰冷无力的身躯,泪水顺着我们相贴的脸颊,流下我的胸膛。

“莎莎,别哭了,我没事。家里怎么样?”干涩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妻子好不容易停下哭泣,将我从靠着的墙角扶起来,低声说到:“不太好。妈妈的病……”

我无法控制发抖的双腿,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我被关了几天了?”

“这是第六天。今天军队突然撤走,我就跑到这里来找你了。”

“家里这几天都吃什么?”

“还有一点点藏起来的饼干和罐头,院子里妈妈种的蔬菜。柴鲁夫,你先不要说话了,我们先回家去。你六天没喝水吃东西了。”

被妻子半扶半背地弄出了地下室,我好不容易坐上自家的小车。

从没有发现,娇柔的妻子竟然能搬动我这个彪形大汉,还是在饿了好几天之后。

从没有发现,妻子苍白憔悴的侧脸是那么的美。

谢谢你,我的妻……

妈妈病得太重,我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身体里没有一丝力气,没有一丝水分,连伤心落泪的能力都没有。心沉沉的,无力。

妈妈……妈妈……

帝国历四八七年十月二十四日

今天举行了葬礼。我将爸爸妈妈葬在镇外的山坡上,和弟弟罗鲁夫合葬在一起。

爸爸只比妈妈多活了三天。他是因为虚弱和伤心而去世的。

和妈妈共同生活了三十几年,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只剩下林达、莎莎和我了。只有这两个亲人了。

五天前,姆奈基再次回到帝国的怀抱。帝国军战舰一降落,就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第一件事,就是分发食物。

数十万人同时对着军队欢呼,从来没有如此热诚地高呼:“帝国万岁!皇帝陛下万岁!罗严克拉姆元帅万岁!”

民众对同盟、对民主制度的幻想彻底破灭,回过头来看,原来帝国才是真正负责任的政府,罗严克拉姆元帅才是真正的救星。

我不管什么民主专制,不管什么责任义务。我只知道,同盟军杀了我的爸爸妈妈。

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