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歌唱 (1)

澧加

继续歌唱

「我的思绪停滞。

只因为一个声音。

不,应该说一句话,或者,一个场景。」

-奥嘉·穆拉汶斯卡雅《Sein》

无法歌唱。

开口,声带的震动造不成旋律。

是的,波形瑰丽。

但它不是旋律。

音符集合的渴望之于我,是早忘却的幻影。

异常敏感,对于节奏。

于是,大脑皮质陷入和一般不同的混乱秩序。

属于我的混乱。

我的歌唱-如果还能称之为歌唱-应当名为呼喊。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是否会以另一种面孔出现?

「名为呼喊......」

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女子仰头看著天花板,恰好及肩的柔软棕发形成美好的线条,从宽松休闲服中伸出的手臂自然垂在床沿。

毫不费力的姿态,却老有人说矫情。

到底是天生优雅或是经过陶冶,连她自己也未曾找到答案。

让所有特质都变成加分的工具,应当不会错吧。

至少,在清醒之前的她这样想。

「要是罗莎琳在,一定又抓起素描本了。」

闲不下来的她,轻声地自言自语。

罗莎琳·敏兹作为一个青年艺术家渐有名气,加上她父亲的过往,母亲的现职,想来探病不免会对媒体有几分顾忌。

多年好友,她深知罗莎琳严谨的个性。

「怕给我带来麻烦吧......」

自治领变天的事实早已被许多人准确预知,达斯提·亚典波罗可能会面临的窘境,不论其敌手,所属政党,亲友,或本人都多少有著心理准备。

但因结果出现而濒临死线的第一人,却是来自费沙的新声出版社海尼森分社社长。

奥嘉·穆拉汶斯卡雅。

议论纷纷,谣言满天。

在她浑然不觉的日子里,世界已然改变。

而她竟不想理会所有的说法。

尽管那很有趣,很荒谬。

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到底,为什么?

为何她一个箭步冲向前?

为何她狠狠推开他?

为何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教人无法思考的一片空白。

与之相较,「企图离间长期支持民主主义的穆拉汶斯基财团与自治领间良好关系」、「痛恨穆拉汶斯基财团旗下媒体偏颇的报导混淆社会视听,以此作为报复手段」、「民主自由党企图挽回声誉」等等犯行动机的猜测,竟变得不是那样重要

在「穆拉汶斯基财团第一号继承人」、「费沙第一才女」、「Bio-Garten奶水

喂大的天才实验品」等封号之后。

只是奥嘉·穆拉汶斯卡雅。

更有趣,够不可思议的某种东西在脑中滋长。

像是癌细胞进行不正常分裂般。

冷眼旁观的嘲笑从未遇见此种状况的自己,是种解闷的方式。

可,太久。

如此度日的方式,让时间的记量被扭曲,思考的速度被减缓。

要是停留在原地,便无法满足。

空乏的状态让血液在空间里发出声响。

从脑袋到声带到空气到耳朵。

所以,她愿意尝试好久不曾尝试的:

歌唱。

她张口对著天花板,心上数著复杂已极的拍子。

没有复合拍,她无法开始。

眼前录音机萤幕上显现的波形,怪诞。

说白了,绝不是一般人随口哼唱便能唱出的小调。

这不是赞美。

在优雅美丽的身躯里,藏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她抱持兴趣持续发掘。

内里与外界同样充满未知。

「......他看见那影像倒映在水中央,

她的脸庞随著逝去的日月逐渐黯淡,

他站起来把衣服拧乾......」

却还是想唱。

「常听人说,

他听见她的声音从飒飒的枫林传来,

她的声音随著逝去的日月逐渐模糊......」

她「唱」著。

无法分辨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可惜无法一如馨香。

垂下头,她叹了口气。

「我终究是个完全的音痴......没事弄这种东西向罗莎琳报平安干么?」

一旦开始便得求个结束。

追求完美的性格又开始蠢蠢欲动。

「藉口和叹息越来越多,

泪水和汗水互相交掺......」

护理站通知灯闪烁,打断了这段节奏组合呈现。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穆拉汶斯卡雅小姐,您的访客到了。」

「谢谢,请他进来。」

明明知道毫无意义,但她还是习惯性对著机器保持礼貌与微笑。

棕色眼瞳闪烁光芒。

缺乏扮演,人生便无意义。

在质疑的同时,却还是不断的继续。

门被拉开。

新生,似乎也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