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寂寞之夜
3-1b
「月亮没有坠落。」
勋章、饰带,以及白手套。
金发、冰蓝色带点灰的眼珠。
这是目前宇宙最高的权力者,大元帅礼服撑在他的身上,笔挺。
最卑微的至高无上,叹息无法解除的永不休止。
低限反覆的一个进入罢了。
不复见的月影存在著,自外於无穷尽的现实故事。
对此,他感到的并非不安。
反而升起带著苦味的喜悦。
最适宜的终局,末了的记忆将非他目力所及。
这,带来欢愉。
微小的发散著。
「臣妾愚昧,只知道费沙有两个太阳。」
小心翼翼回答的裴特菈,倚著沙发扶手。
我的心,再装不下月亮。
即便是偶现的影子。
月亮没有坠落,但它在另一个世界。
选择眼前直入孤岛阶梯的我,专注於此。
「是阿,一大清早谈夜晚的美景想来也没多大意思......朕兴奋过头啦。」
以跟「兴奋」八竿子打不著语气自然、平淡的叙述著,亚历山大?齐格飞走到即将成为他新娘的裴特菈身旁。
他半眯著眼看她,微醺的感受。
虽然明显地,他不可能在这样的重要时刻沾染任何一点酒精。
「你......非常美丽。」
那年,错过船期,而夜莺走出我的生命。
幼鹰俐落的与我擦身而过。
在异变为代表和平的白鸽之前,它飞回出生的巢。
包藏未知的羽翼,带著毫无疑问的美丽。
自信已完全了解,却其实是个谜。
四千万光年的彼方,近在咫尺。
「陛下也十分的......怎么说呢......『好看』?」
她轻托下巴,寻求好用而适当的语汇。
「但我实在厌恶穿上军服。」
他不自觉望向墙边的穿衣镜。
镜中的我,永远只是个赝品。
可笑的赝品。
「您实在可以不必如此勉强......」
「罢了,要处理的国事多如繁星,要连礼服仪制都重新审议实在恼人。」
璀璨的钻石。
你是颗真正的钻石。
坚强的无法粉碎。
后冠之於你,正合适。
他改变了话题。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明年五月巴拉特自治领的大选......」
「您想说些什么?」
习惯妊娠的状态後,裴特菈慢慢恢复之前对於现势的观察力与敏锐度。
得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去思考才成。
得当的处理每个被置於手中的问题。
是被动的,但要从之中得到力量。
属於我的,
作为皇帝配偶,尚未完全确立的权力。
我期待些什么。
也许,并不。
但他们会如何选择?
手中的情报让我颇富兴味的期待著。
狂舞,靠著停不了的塔朗泰拉。
凭藉施过咒的红舞鞋。
隐於心中一角的少年偷偷嘲弄:
「就不信你们的心脏能永远蹦跳个不停!」
青年皇帝叫唤著:
「裴特菈-」
轻声却清晰的被呼告,我的名字。
确信,那是我想听到的声音。
一天比一天更坚定。
「不要背叛我。」
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牵引,他因而呈现出苦涩的,微笑。
一种美感。
她惊讶的发现-
那是美好的。
无论是她自我判定,或者源於其他准则。
将自己织入罗网中,得到力量。
包裹的力量。
「不要背叛我......我没有资格要求永远,到权力的终点也就够了。」
「哪里是终点?」
裴特菈毫无畏惧的看著他,没带半点笑意。
「我不知道,但相信它存在。」
他远望窗外,狮子之泉并不平静,祭典之前的气氛充斥各处。
之内的人,应该说连之外的人,或者,根本是全宇宙的生物。
都将看到他为她戴上桎梏的那一瞬间。
为满足大多数观众的期待,是该好好表演一下。
属於三流悲剧演员的舞台正准备中。
深不可测,属於妻子的眼在这儿。
充满力量的黑洞啊,我也会被吸引吗?
可惜,我没有一分半毫权力渴求毁灭。
生存、生存、生存。
「如果不会有终点,那就是永恒。」
就算它存在,我们可以用技俩让它被隐藏。
人不能完全掌控命运,但却绝对可以利用注定。
亚历山大?齐格飞摇摇头。
「我不承诺永恒,也不相信绝对。」
「但这可以解释为,你不会背叛我,裴特菈。」
「或者,应该说,你不能也无法背叛我。」
你不能、也无法背叛这个孕育你的国家,是这样吧。
在羁绊之下的选择,是否真源於自由意志?
「我不会背叛你。」
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即使月亮没有坠落。
因为你,打开了那扇门。
「在仪式之前,你随时可以放弃。」
像模仿青年皇帝般,裴特菈同样摇摇头。
「我不对你许诺,但我对整个帝国许诺。」
「你不为我许诺,但对整个帝国许诺?」
最忠实的誓言,莫此为甚。
你不能安抚我的心,但却能给我最想要的东西。
出於诚心,我爱你。
「是的,我早已对整个帝国发誓,不管出於己意或为命运迫使......」
「这前提不甚稳固呢,亲爱的。」
他嘲弄地牵动嘴角。
「我无意推翻不稳固的前提,因为条件吸引住我。」
「条件?它开出了多优渥的条件?『我的』帝国?」
抚弄著她早已整好的发稍,亚历山大?齐格飞若无其事的问著明知暂时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多诱人的报酬?
心在两个太阳下,并不会因此而更加透明。
模糊不清的爱憎也不能全条列分析。
他是皇帝亚历山大.齐格飞。
不是「表哥」齐格飞.佛耶巴哈。
亦非在费沙街头奔走的寻常青年亚历山大。
而我将是裴特菈.冯.罗严格兰。
抛弃与冠上姓氏的决定出於什么样的考量?
或许能清楚道来吧,在真正行动之後。
突然,肚子里一阵翻腾。
胎儿竟恰如其分,在此时不安分的在她体内伸展。
「动了......」
她轻捉住亚历山大.齐格飞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
他屈膝跪下。
未出世的你们,是纯真的。
我向新生致敬。
「是的,他们动了。」
何处结束?
同生共死。
倘使它是最接近答案的词语,如何举止我们了然於心。
我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决定是否完全相同。
但许诺的对象,是一样的。
至少。
「我即将是个父亲......」
前所未有的、莫名所以的踏实与怀疑。
我必须当父亲,而你们将是我的儿女。
命运,我不信你。
但他们的未来,却全由你。
要如何对待你们?
一个孤儿如何成为一个父亲?
皇嗣怎么安分处理有限的权力?
没有人命令我,因此我缺乏经验。
关於这些,或许会是你们最沉重的负荷。
血统是原罪。
之於你们,会不会成为财富?
我不知道。
「不,你已经是个父亲了,亚力克。」
即将成为宇宙中拥有最高权力夫妻的两人,感到温暖而对彼此绽放了笑颜。
像街头巷尾的年轻夫妻一样,为新生命的即将来临而喜悦。
贪婪吸取养分的群体,必须对成长的温床加意回报。
因为爱。
这个理由让所有举动成立。
爱。
至於,这一瞬间,感到幸福这件事......则是很久、很久以後突然在记忆之海中浮现的美好画面。
那时,才是延续的开端。
「陛下、皇后陛下,典礼时间将至,请移驾前厅准备。」
一身喜气洋洋、几乎是刺眼了的侍从长库尔特,毕恭毕敬前来接驾。
「那么,我的好皇后,『开始』。」
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格兰微笑著伸出手,邀请即将正式成为他妻子的裴特???克斯拉。
她柔缓起身。
「是的,开始了。」
穿著银白色平底鞋,稳稳跨出第一步。
我们当下所需,仅仅是单纯的真实。
就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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