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2)

ISE

Age of Peace

第一部 暗流涌动

第二章 邂 逅

"没有鲜艳的玫瑰、昂贵精致的礼物,也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认识五年以后的某一天,当我们都感觉到对方就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于是就有了婚礼。"

--新帝国历八年,奈特哈尔·缪拉元帅与国务秘书玛格丽特-塞西尔·冯·霍亨斯陶芬公爵小姐共携连理。婚礼前夕,军务尚书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向准新郎打听恋爱史,缪拉元帅以上述的话作答,前者听后无言以对。时人以为,两人的结合不亚于已故"魔术师"杨威利所创造的奇迹。

皇帝莱茵哈特去世的第二天,帝国政府以摄政皇太后希尔格尔的名义向全宇宙发布通告,公开了皇帝驾崩、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在地球教残党的恐怖活动中丧生的消息。国葬的日期定在八月五日,新皇帝的登基典礼随后举行,相应的政府人事变动也同时公布。

于是从七月二十七日起,由国务尚书的统一指挥、内阁各省协作,帝都上下全力投入准备工作,在不眠不休地奋战了一周后总算大公告成。另一方面,通过奈特哈尔·缪拉一级上将从中斡旋,皇太后及其以下各相关部门与邀参加国葬而留在费沙的革命军司令官尤里安·敏兹等人进行了多次会谈;至国葬前夕,对于伊谢尔伦要塞的移交和巴拉特星系自治这两大问题算是有了初步协议,余下的细节双方都赞同留到新内阁开始工作时再磋商。但是,当几件公认的大事的进展都呈现明朗化之时,新政府人事案却把人们拖进了迷惑的沼泽里。更让重臣们感到不解的是,迟迟不表态的皇太后甚至没有在内阁会议上透露一丝口风。从未指挥过一兵一卒的希尔德如何驾御曾经跟随先皇南征北战的庞大军队倍受关注的前提下,政府改组毫无进展显得极为耐人寻味。

八月四日,从皇太后办公室退出的梅克林格一级上将对同行的米达麦亚元帅提出了这个问题。米达麦亚与其并肩走在装有古典式窗户的皇宫走廊上,僚友的困惑如同在他内心的湖面上投下了不安的小石子,泛起难以平静的涟漪。他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然而这一行动立刻就被打断了。

前方走廊的拐角处传来说话的声音,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脚步声中竟夹杂着女子衣裙摩擦地面所发出的沙沙声,按照惯例,内廷的女官和侍从是不会在这边出现的。

"……这边请。"

"那不是修特莱中将吗?"两人于是停下脚步,站在一扇窗子前静候来者的出现。

米达麦亚和梅克林格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修特莱中将和两位客人进入了视力所及的范围。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都是年轻人,而且个子很高。从服装来看,左边的男子是个上将,但眉宇间却透着书卷气,他的年龄大致处于二十岁的前半段,"黑发的美男子"可以概括其容貌特征。右边的是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的年轻姑娘,风姿绰约,不修自饰,容貌尤在正值盛年的皇太后希尔格尔之上;她穿着黑色的长裙,相同颜色的长发被编成辫子一丝不乱地垂在右肩上;虽然因为国丧的缘故没有佩带任何首饰,但这无损于她的美丽和高雅的气质。

修特莱发现了站在窗前的人,出于礼貌他决定上前问候。因为彼此距离拉近,米达麦亚认出了那位年轻上将--隶属宇宙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之一--马克西米利安·冯·霍亨斯陶芬,他在战略和战术的理论以及实践两方面皆表现不凡,是军中有名的儒将也是唯一的上将阶级的参谋。

三人向米达麦亚和梅克林格行礼。"两位刚从皇太后陛下那边退出吗?"修特莱问道。"中将,这位小姐是……"梅克林格插了进来。

"这是舍妹玛格丽特-塞西尔。家父上个月不幸去世,她搬到费沙和下官同住,好有个照应。今天是来觐见皇太后陛下的。"马克西米利安回答。

"原来如此,真是遗憾。"一直没开口的米达麦亚终于说话了。"公爵小姐似乎在音乐方面颇具造诣,五年前的古典音乐创作奖得主就是你吧?""阁下过奖了。您的大名在下早有所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玛格丽特微笑着回应。"那么找个时间我们切磋一下吧。"梅克林格发出了邀请。

"抱歉,梅克林格提督,还是下次再谈吧,陛下正在等候。"修特莱赶紧提醒大家。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你们先进去。"

"啊,对了马克西米利安,明天你直接到我的办公室来,有几件事要处理。"米达麦亚叫住正要转身的霍亨斯陶芬上将。

"是,阁下。"

待三人走后,米达麦亚和梅克林格继续往外走。

"梅克林格,皇太后陛下召见他们有什么事?"

"……"

这回轮到梅克林格陷入沉思了。

离开了临时皇宫,夏季过于明亮的日光刺激着人们的视觉。梅克林格眯起眼看了一下天空,脑海里的一团乱麻仿佛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把难题抛到脑后。

"你们能在国葬之前赶到,我实在是很高兴。"希尔德起身,微笑着迎接远道而来的表哥和表妹。

"耽搁了这么久,请陛下恕罪。"马克西米利安对皇太后说。

"不要这样说。都安置好了吧?"

"多谢陛下的关心,此次真是承蒙照顾了。"到达费沙以后,两人的舅舅玛林道夫伯爵专程前往迎接,并且带他们到早已选好的房子。再加上随行的老管家卡尔的能干,马克西米利安和玛格丽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帝都安家。

"哎,你们看看,"希尔德指着办公桌上一座小山似的文件,"每天都有一大堆事情,我还得辛苦二十年。"

"陛下不用担心。先帝生前就常称赞陛下才智,您一定可以胜任的。"马克西米利安笑着回答表妹显得有些伤感的话。

"别给我带高帽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心里清楚。要是真能行的话,何必把玛格叫到费沙来受苦?"

"陛下……"

希尔德举起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请兄妹俩坐下。

"今天请你们来主要是有事要跟玛格商量。另外,顺便告诉马克西米利安一个好消息。元帅授衔定在八月六日。另外上将之中有十人晋升一级上将,名单已经拟好了,恭喜你榜上有名。"

"陛下厚爱,下官实在不敢当。"听到皇太后的话,马克西米利安连忙站起来表示感谢。

"坐下、坐下,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一级上将的地位都是你应得的。米达麦亚元帅跟我说过了,要培养你做总参谋长呢。"希尔德比马克西米利安小一岁,此刻的语气却极为老成,给人的感觉有点古怪。

"陛下厚爱无以为报,微臣当尽心尽力为两位陛下效劳。"马克西米利安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坐在一边的玛格丽特清楚地看到表姐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彩。

"好了,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这两个月忙家事,想必积了不少公务,你先到米达麦亚元帅那里报到吧,省得他说我公私不分。"皇太后笑了笑。

"容臣先行告退。"

"去吧。"

马克西米利安离去后,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岁的女子。

"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谈谈正事。"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希尔德对玛格丽特说。她摇了摇铃,吩咐艾密尔·冯·齐列--皇帝莱茵哈特生前的贴身侍从--准备两人份的咖啡。玛格丽特本来要告诉他给自己沏一杯绿茶,可转念一想,现在不是时候,场合也不对,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艾密尔退出以后,希尔德仔细看了一眼玛格丽特。"我就开门见山了,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过?"说着露出促狭的笑容。

玛格丽特被她逗笑了:"陛下请尽管问好了。"

希尔德说:"外间的传言想必你也听到一点。老实说我拖了那么久就是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这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新上任的国务秘书在一瞬间领会了眼前这位名为"摄政"实则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意思。

"在现有的内阁成员当中,财务、内务、司法、民政、工部、学艺和宫内这七省的尚书完全可以继续留任。"观察了一下皇太后的脸色,玛格丽特继续说,"先帝贤明,选拔出这些忠心而有才干的人担任要职,这是陛下的福气。只要政局平稳,不必担心他们。可是……"正要喝咖啡的希尔德听到这里把端到唇边的杯子放回碟子上,室内响起了杯盘碰撞的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两人都是有点吃惊的样子。希尔德的右手仍然握着杯耳,手指的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况,正是造成碰撞的罪魁祸首。

"可是, 国务、军务两尚书的人选必须慎重考虑。陛下有腹案了吗?"对希尔德的动静装作不知,玛格丽特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扔给她。

"军务尚书我打算由米达麦亚元帅出任,至于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的辞呈是不批不行的,你也知道。……继任者的人选实在棘手。"

"陛下不妨换个角度。今后国家军政大事的决策权掌握在您的手里,日常事务、实践层面的问题就是国务尚书的职权范围了……"

希尔德立即明白了这句话暗含的意思,"麦恩荷夫这个人足以胜任了吧?"

玛格丽特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表示对皇太后的赞同。

后世研究罗严克拉姆王朝政治史的学者指出,无论是玛林道夫伯爵还是麦恩荷夫,作为国务尚书都欠缺创业时期官员应该具备的积极主动性和创意。这一批评固然有道理,但考虑到同时代的最高统治者的卓越才干,他们的缺点就可以容忍了。

"那么就辛苦你走这一趟了。"午餐过后,希尔德对要退出的玛格丽特说。

街头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整个星球笼罩在金黄中略带紫红的暮霭中。大王与庶民不同风,这一点从人类社会诞生之日起就没改变过,更何况是一向歌颂着自由之春的费沙。费沙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 "皇帝"这个词条,眼下正值国丧,除了娱乐业比平时萧条一点,他们的生活没有大的变化。

不过也有人的生活日程表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修改了。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帝国重臣的名单上,官拜一级上将,他就是奈特哈尔·缪拉;此刻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阅舰队人事和后勤两部门送来的报告。

一边处理公务,心里却在犯嘀咕。缪拉不是一个喜欢加班的工作狂,往常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结束工作回到官舍。但今天不得不破例了,因为下午四点修特莱中将打来TV电话,告诉他皇太后的使者将要到来的消息。

"到底有什么事呢?"

报告快看完了,而使者还没有露面。看了看桌面上的电子表,缪拉按下TV电话的按钮,打算联络修特莱中将。

"让元帅阁下饿着肚子等候,实在是让在下惶恐。"

带笑的话语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没有心理准备的缪拉吓了一跳,他急急忙忙抬起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几秒以后,他的目光的焦点定在了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微笑地望着他,夕阳透过落地玻璃窗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如果艺术家提督梅克林格在场,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座名为"金色的微笑"的雕像;事实上,年轻女子深不见底的黑眼珠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即便不懂艺术的人也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察觉对方的注视,缪拉连忙站起来:"请问您是……"

年轻女子走到桌前,向办公室的主人伸出手:"在下是受皇太后陛下之托前来的。"生平从未和女性握过手的青年军官得到了首次经验。沉默了几秒钟以后,他想起了礼貌的问,"请坐。"

落座以后,缪拉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姐,您刚才叫我什么?"

"元帅阁下。怎么,有问题吗?"

"可是,下官只是一级上将呐。"缪拉感到不解。

"可是明天这个时候您就是元帅了。可以给在下第一个称呼您'元帅阁下'的荣幸吗?"年轻的客人微笑着说。

抛开突然冒出来的一大堆问题,缪拉改变了话题。"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明天请您务必准时出席国葬和亚历克大公殿下的登基典礼……""这个下官知道……"皇太后的使者继续说:"明天会公布新一届内阁成员以及军队最高干部的名单。阁下即将出任宇宙舰队司令官。"

愣了好一会,缪拉好容易回过神。"那么米达麦亚元帅……"

"军务尚书。"注意到对方疑问的眼神,使者回答:"皇太后陛下希望各位元帅都能接受新的职务。"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既然如此,我就接受了。请转告皇太后陛下,下官以后还将一如既往地为帝国效忠。"

"阁下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国家之幸。在下代表两位陛下感谢您。"使者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很抱歉耽误阁下的时间,我还是赶快消失为妙。"

本想说"不要紧"的缪拉听到后半句话不禁目瞪口呆。

"要是让新任宇宙舰队司令官在上任之前饿昏了,那可是一大罪过。"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笑起来。

眼看就要走出门了,缪拉突然叫住她。"恕下官冒昧。小姐,请问您是谁?"

"明天您就会知道了。"年轻的小姐深潭似的双眸浮现出神秘的色彩,她笑了笑,然后离开了办公室。自动门把她的最后一句话关在了室内。

"明天见。"

饿着肚子却要推迟用餐时间的人并非只有缪拉一人。原本应该享用晚餐的霍亨斯陶芬公爵正在自己家里接受客人的拜访,那是和他同样隶属米达麦亚元帅麾下的青年提督--卡尔·爱德华·拜耶尔蓝上将。以儒将之名享誉帝国军的马克西米利安·冯·霍亨斯陶芬上将一向颇有人缘,无论是上司、同僚还是下属,他都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因而军旅生涯中未曾缺乏朋友,拜耶尔蓝就是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人之一。一般人认为,能使出身平民、毕业于军官学校的拜耶尔蓝和贵族之后、以一流军事院校首席研究生之资格跻身名将之列的霍亨斯陶芬公爵走到一起的因素是少之又少的。然而除了一起工作这一客观条件以外,原本两人都是真诚直率的性格,于是成为好朋友也并非不可思议了。

在这夜幕降临的时刻,霍亨斯陶芬公爵正领着朋友参观府邸中的藏书室。

"老天!马克斯,别告诉我这些书都是你看的。"环视面积广大的室内不计其数的各类书籍,拜耶尔蓝不禁发出惊叹。

"我还没这么厉害,除了书房里的那些,这边的大概翻过三分之一左右。"倚在有几人高的书架旁,马克西米利安笑着回答朋友。

"那剩下的呢?"把视线自天花板收回,拜耶尔蓝接着问。

"老兄,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有个妹妹啊!"

拜耶尔蓝瞪大了眼睛,"玛格丽特吗?"他说出了从未见过的公爵小姐的名字。"她是书虫吗?"

"尊敬的拜耶尔蓝上将阁下,请问您这是在讽刺在下吗?"

还来不及回应,马克西米利安就不得不先伸出手接住掉下来的书,那是被吓了一跳的拜耶尔蓝惹的祸。

"你刚才还在念叨她,这会就一副吓得半死的样子。"马克西米利安笑着揶揄朋友。他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两人走出了房间,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走廊里等候他们,不难发现她和马克西米利安长得很像。

"我妹妹玛格丽特-塞西尔。"

"久仰大名,拜耶尔蓝提督。"

一直盯着眼前的人发愣的拜耶尔蓝被推了一把后总算回过神来,"原来是公爵小姐,幸会。"停顿了一下,他微微红着脸向玛格丽特道歉。"刚才失礼了,对不起。"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让您等了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坐下来再谈好吗?"玛格丽特走在前面领路。

"今天怎么样?"经过书房门口时,马克西米利安追上妹妹,低声问她。

玛格丽特对哥哥笑道:"待会告诉你。",说着转向拜耶尔蓝,"阁下等了很久吧?……" ,三人进了餐厅。

因为都是饥肠辘辘,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在喝咖啡的时候,拜耶尔蓝对马克西米利安说:"这么说公爵小姐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参谋了。"

后者放下杯子,正要开口……

"要是我有这样的妻子实在是太好了……"

"喂,老兄。这可是和你自己的主张相矛盾呐。"马克西米利安打断了朋友的话,"那时候你说有我这个顶着硕士头衔的同事已经够受的了,绝不要娶一个读了一肚子书的才女回家。"

"是啊,那又怎么样?"拜耶尔蓝还没开窍。对面玛格丽特的窃笑声已经随着绿茶的香气飘过来了。

"这个丫头是个博士。"

"啊?"

兄妹俩大笑。

晚上十点,拜耶尔蓝告辞回家,马克西米利安兄妹送他出门。

"今晚真是大开眼界。公爵小姐……"

"请叫我玛格丽特好了,阁下。"

"……玛格丽特,以后请多多指教。"

"哪里,阁下和我哥哥是好朋友。这么说就见外了。"

"皇太后今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走进起居室,马克西米利安继续刚才还未得到解答的问题。"从明天起,我就要在一个寡妇、一群老头子还有一大堆凶神恶刹之间周旋度日了。"玛格丽特非常孩子气地拌了一个鬼脸,然后很丧气地说:"一想起每天都要喝咖啡就提不起劲来。"

笑着摸摸妹妹的头,听她数完中午在餐桌上定下来的名单,马克西米利安问:"你觉得她怎么样?"玛格丽特把手放在眼睛上,从指缝中看着哥哥。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人是会变的。"

遭受动乱年代的秩序缺失、帝国军占领以及大规模行星表面改建活动三重打击的费沙在极混乱的情况下迎接为了八月五日前来的记者、官员和收到出席请贴的客人。由于民间航路交通还未全面恢复正常,当地的宇宙港自宇宙历七九八年起就处于实际意义上的瘫痪状态,宇宙航路局、交通管制局等单位的职员们的辛劳便呈现几何级数的增加。一些早在自治领时代就供职于上述部门的费沙人不禁私下抱怨"皇帝不论生死都叫人不得安宁"。非常幸运,这些大不敬的牢骚在上上下下都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刻没有引起注意,否则发言者大概可以得到永恒的安宁了。

为维持各地治安同样上紧了精神之发条的帝国军士兵们的精神境界和管制员是截然不同的。自七月二十六日以来一直沉浸于哀悼心中偶像之死的迷雾内的他们,对执行维持首都局势稳定的任务所表现出的热情和积极性令前来费沙的旧同盟人为之吃惊。不过正如当时留在帝都的尤里安·敏兹所记述的那样,这是"为以前所崇拜的皇帝效忠的最后一次机会",因此他们格外珍视。

八月五日,五千人带着五千个不同的目的和猜测来到贝尔塞底临时皇宫的大厅。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全人类的皇帝的葬礼如此寒酸最主要的因素竟是临时皇宫的大厅面积太小,无法再容纳更多的人。毫无新意可言的三小时过后,全人类关注的时刻到了。十二时整,国葬和新皇帝登基的所有仪式都已圆满结束,作为摄政的皇太后希尔格尔遂向全宇宙公布新的内阁名单。

新一届内阁的组建是以上一届的人事为蓝本的,这一点和新闻界的估计相符。原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如愿以偿致仕,由前内阁书记长官麦恩荷夫接任。但与过去相比,国务尚书将在行政领域为最高统治者分担更多的责任。实施了仅仅三年的皇帝亲政体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部分人难免有"一个时代结束"的感觉。而像是当时在场的达斯提·亚典波罗就认为"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不人道和不负责任"。

在文官任免方面尚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女性内阁成员。适应摄政的需要,新内阁增设了国务秘书一职,待遇相当于国务次长其职责主要在于扮演宫廷-内阁-军部权力三角关系的协调人,实际上成为帝国政府中最重要也是最有权势的人物。根据皇太后的裁断,候任宇宙舰队参谋长霍亨斯陶芬一级上将的胞妹玛格丽特-塞西尔·冯·霍亨斯陶芬公爵小姐,成了这个头衔的第一个拥有者。当时的一篇新闻报道写道:"公爵小姐年仅二十,没有任何担任政府官员的经历,几乎所有人都断定兄长的地位以及家族的外戚身份是促使皇太后任用她的原因。"就连作者本身都不知道,上述看来毫无反驳余地的结论二十年后被证实是完全错误的。

较之文官的安排,军部方面则没有太多的以外。帝国军首席元帅、原宇宙舰队司令官渥佛根·米达麦亚完全没有意外地坐上了军人内阁代表的交椅。预计未来军队将面临重大改组以适应和平年代的要求,由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从中协调是最合适的,故此项人事受到各方面的欢迎。在军队内部方面,素有"艺术家提督"之称的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一级上将被推上了总参谋长的位置,即将成为新王朝最年轻元帅的奈特哈尔·缪拉则接替米达麦亚领导帝国宇宙舰队。"狮子泉七元帅"中,除了上述三位,"沉默提督"艾齐纳哈、瓦列两人后来又分别负责驻守旧领土以及除巴拉特星系以外的新占领区的军队。此外,出于培养元帅们的接班人的考虑,十名上将晋升一级上将。其中位列首席的是原宇宙舰队首席参谋马克西米利安·冯·霍亨斯陶芬,他的新职位是宇宙舰队参谋长,由于一向被视为和平年代军人的典型,故外界认为这显示了皇太后进行军队改革的决心。还有曾是米达麦亚部下的皮罗,本次也获得了晋升,出任后勤部长。

八月六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元帅和一级上将授衔仪式完成。从此至帝国历八二二年底,历史上称为"第一次摄政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