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1)

ISE

Age of Peace

第一部 暗流涌动

"……两位陛下的关系是微妙的,然而这并不足为奇,就像历史上的许多至尊家庭的母子一样。……"

--藤原道雅《新银河帝国史·亚历山大·齐格菲王朝》

第一章 辞别故里

新帝国历三年,宇宙历八零一年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三时二十九分。

这是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军队最高干部以及内阁大臣们迎接噩耗的时刻,皇帝莱茵哈特的驾崩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对于敬爱的主君和强有力的领导者亡故这一事实,即便是支撑起银河帝国庞大躯体的人们也不禁为之慌乱。

"皇帝不是因病而去世的。皇帝是因为耗尽了命定之数而亡的。不是被病魔打败的。各位能记住这一件事。"

这句话被视为皇后希尔格尔成为摄政以后的第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究竟是为了维护莱茵哈特的形象,还是为自己打气一直都是后世历史学家争论的焦点。日后被称为才女的帝国科学院数学奖的首位得主--安娜-亚历山德拉·冯·霍亨斯陶芬公爵小姐却认为,素来明快的表姑妈说这番话的时候带有暧昧不明的动机,不过这是后话了。

尽管如此,帝国政府的主要成员们藉此调整了各自的心态去接受新的领导者,并开始着手他们所面临的艰巨课题--让皇帝莱茵哈特留下的庞大"遗产"继续存在并且获得发展和壮大。这样看来,在几秒钟内,罗严克拉姆王朝基业的接棒算是完成了。

五分钟以后,新皇帝的第一次御前会议在摄政皇太后希尔格尔的主持下召开了。很讽刺地,这次为讨论国葬和即位事宜的会议开了由皇太后主持御前会议的先河,然而在眼下这种非常时期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离去以后,房间里只剩下格里华德大公妃安妮罗杰和将要登基的亚历克大公姑侄两人。

抱着已经熟睡的皇太子,泪如泉涌的安妮罗杰坐在床边低声哭泣。这个年仅三十岁的寡妇经历坎坷,十五岁为了弟弟被迫入宫服侍当时的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二十五岁的时候终于苦尽甘来,然而为了弟弟,她眼睁睁地坐视埋藏心底多年的爱恋化作泡影,从此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打那以后,弟弟的存在成了她继续留在人间的仅有原因。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没有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可怜的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是姑妈唯一的亲人了……"。敲门声打断了安妮罗杰的沉思,进来的是皇太后的侍从玛丽嘉·冯·佛耶巴哈,她因为在柊管大火事件中护驾有功,新皇帝即位后被提升为女官长。"打扰了,安妮罗杰殿下。"行了一个礼,她继续说"御医们和宫内省的官员要来为国葬作准备,正在外面等候。请殿下暂时到别的房间去吧。"听到走廊上隐约传来的声音,原本有些迟疑的安妮罗杰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弟弟,她慢慢地向门口走去。等候的人群一边行礼,一边让出路来。安妮罗杰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样,在佛耶巴哈的引导下无言地离去。

当大公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以后,公务在身的人们依次走进了房间。空荡荡的长廊又重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宁静中……。

就在皇帝驾崩的时候,昔日的帝国首都,如今的边境行星奥丁,有一个人也同时离开了这个世界。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霍亨斯陶芬公爵府沉浸在带有荒凉感觉的寂静中。处于笼罩一切的黑暗中,府邸的主人寝室所透出的昏黄灯光显得微弱而无力,这个曾经是公爵夫妇休憩之所的房间一个月前变成了病房。此刻,公爵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病魔的突然来袭使他的生命之路接近了终点。

霍亨斯陶芬家族在高登巴姆王朝曾是数一数二的武门名流,因而这座占地千顷的建筑便成为旧帝国时代奥丁最雄伟壮丽的府邸之一。然而随着这个家族在宫廷中的影响力逐渐减弱,公爵府原有的威武气势也一点点消失了,到了现任公爵阿尔伯莱德·冯·霍亨斯陶芬成为家长时已经沦为空有华丽外表而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阿尔伯莱德是一个和家族传统完全粘不上边的男子,大学毕业以后作为独子的他继承了爵位和全部财产,然后变开始悠哉游哉地度日。二十五岁那年和好朋友玛林道夫伯爵的妹妹伊丽莎白结了婚,夫妻两人相敬如宾,生活倒也算得上美满。

帝国历四六七年,他们的长子马克西米利安出生了,满心欢喜的霍亨斯陶芬公爵夫妇开始渴望再生一个女儿。可是五年后,这个愿望即将实现之际,不幸降临了。有七个月身孕的伊丽莎白下楼梯时不慎摔倒,匆匆而至的医生只赶得上抢救不足月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公爵小姐。

失去女主人的家一下子变得了无生气,公爵伤心之余却不打算续弦,独自承担起抚养和教育两个孩子的责任。

也许上天不忍心让痛失爱妻的男子太难过吧,公爵小姐尽管是个早产儿,自幼及亲友的怨恨于一身--她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性命--却出人意料的是个健康聪颖的孩子,这使她的父亲感到欣慰。按照家族中自古代流传下来的习惯,到了六岁,霍亨斯陶芬公爵为女儿取名玛格丽特-塞西尔,希望她日后能一展才华,度过不同于寻常贵族千金的人生。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传统似乎会在玛格丽特兄妹俩这一代复兴。马克西米利安于帝国历七九六年以首席的成绩从鲁道夫军事大学研究生院毕业,获得少校军衔,随后加入了罗严克拉姆伯爵莱茵哈特的阵营,现在是隶属宇宙舰队司令部的上将参谋。虽然指挥舰队的经验比不上拜耶尔蓝等人,但他出色的战略战术涵养受到各方面的赞扬和肯定,被视为日后帝国军总参谋长的最佳候选人之一。小他五岁的妹妹玛格丽特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爵对这个女儿的态度和玛林道夫伯爵之于希尔德相似,可聪明才智还在表姐之上的她年纪轻轻就大放异彩。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在上个月刚刚取得国立奥丁大学的博士学位,并以博学闻名。虽然所学的专业与军事无关,但身为职业军官的兄长反而时时请教,足见她的才干非凡。

一双儿女各自有所成就使公爵感到欣慰,妻子去世后一直笼罩在心头的孤寂与悲伤的云雾始终未能散去,他的病也多少和这有关。可是,几个月前所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开始为孩子们的未来忧心,即使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卡尔也不知道详情。为此终日思索的公爵因为操心过度终于在一个月前中风倒下了,预感自己可能一病不起的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进来的是卡尔。

"小姐还是少爷回来了?"公爵的声音显得很虚弱,每说一个字都要消耗他不少体力。

"不,老爷。……是费沙传来的消息。"管家的回答有点迟疑。自从马克西米利安参军、玛格丽特上了大学以后,本来就很少回家的两人更是难得一见,公爵几乎是独自一人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度日。卡尔不忍让渴望见到儿女的主人失望。

"是吗?"原本因为期待而变得有神的眼睛刹那黯淡下来。"那……怎么样了?"

"皇帝陛下的病看来是无可挽回了,那一刻只是迟早的问题。御医们私底下估计,恐怕过不了今晚。"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闪光划过黑得有点可怕的夜空。公爵的眼光跳了一下,他艰难地转过头对忠实的管家说:"卡尔……靠近一点……对……再近一点。"喘了一口气,他说出了另后者大吃一惊的话"现在,你一定有东西想问我,对吧?"

卡尔睁大了眼睛,仿佛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他有些窘迫:"老爷,我……"

"你想知道玛林道夫伯爵的使者跟我说了什么?为什么我要那么着急把马克斯(马克西米利安的昵称)和玛格(玛格丽特-塞西尔的昵称)叫回来,对吧?"打断了管家的嗫喏,公爵露出了像少年恶作剧得逞时的微笑。也许是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他咳嗽起来。

休息了一小会,公爵继续:"你跟着我那么多年,我也不打算瞒你。老实说,我清楚自己的情况,大概……"卡尔了解到主人的意思,不禁大惊失色:"老爷,您不要这么说……"第二次打断了管家的话,公爵吃力地动了动被子下面的手臂,他已经没办法举起手了。"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停顿了一下,"这事情……对他们俩,尤其是玛格的未来有很重要的影响。不过……现在我没那么多时间详细告诉你。……我得留着点力气……唉……"公爵越说越吃力,"跟玛格说清楚。总而言之……咳、咳……万一我不行了,你一定要照着小姐的话去做,"仿佛在自言自语,"那孩子比她哥哥还要能干。"他提高了声调,"如果……如果,小姐,要……离开奥丁,你就跟她一起走,懂、懂吗?"

时值盛夏,庭院里的树木枝繁叶茂,它们在狂风中发出了哀号,窗玻璃也在风神的威力下瑟瑟发抖。接踵而至的撞击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强烈地刺激着卡尔的耳膜。似乎肯定他会遵照命令似地,公爵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是很明白主人的用意,卡尔也隐约感到将会有大事发生。压抑着心中不断涌起的慌乱,他向睡着了的主人行了一个礼,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强光照亮了公爵显得比前些日子安详许多的睡容。雷电的轰鸣声没有吵醒他。

十点三十分。公爵府的大门口传来了地上车的声音,直通主人卧室的走廊里的回音使得急促的脚步声明显增大了。公爵突然睁开了双眼紧盯着房门,嘴唇动了几下。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门被人以近乎粗鲁的动作打开。"爸爸!"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年轻姑娘,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身材修长漂亮。她的长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尤其是那对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珠子给人留下深刻而强烈的印象。清秀美丽的面容,可以看得出遗传自亡母的细致和典雅。

"玛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毛毛躁躁地?"进来的人正是霍亨斯陶芬公爵小姐玛格丽特-塞西尔。

"爸爸,你……你怎么……""唉,人老了……不说这个。你到这边……坐下。"也许是因为与爱女久别重逢太过兴奋,公爵显得疲惫不已。玛格丽特立刻上前扶稳父亲摇晃不定的身体,让他靠在垫子上。

"玛格啊……"窗外又响起了一阵雷声,雨越下越大了。感到父亲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把耳朵贴近了公爵的嘴边。"三个月前,你舅舅……玛林道夫伯爵,派了人到奥丁来找我。"玛格丽特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他往下说"你也知道,恺撒莱茵哈特卧病已久,万一……你表姐就必须摄政。……在那种情况下,要驾御那群曾经跟着皇帝出生入死的将领们,对于、对于没有指挥过军队的她来说实在很难,何况,其他的文官们也……。伯爵身份特殊……在国务尚书的位置上不能久留,实际上……他也没有足以压倒其他人的威望。"喘了一口气,"所以,他希望能说服我,让、让你去费沙,一旦亚历克大公即位,出任国务秘书这个职位,辅佐皇太后。"

听到这里,玛格丽特的脸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她慢慢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注视了女儿几秒,公爵说:"虽然你母亲因为小产去世,可是……你一直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女儿,二十年来从未改变。"一向难得落泪的玛格,眼睛里出现了一层水雾。她握住父亲的手,"爸爸,我……""宫廷是一潭混水……我躲在家里,就是为了避开那可怕的纷争。可是……可是……爸爸知道,你能行的……。而且……"公爵似乎感慨不已,他的声音开始变小,"你的血管里流动的是真正的霍亨斯陶芬族人的血……那种精神……就在……"突然,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说话也越来越困难,越来越急促"我不行了……你就答、答应你表姐,去……只……只、是要小……"

"爸爸!……"

在女儿的惊叫声中,说话的声音停止了。

玛格丽特把头埋进父亲犹有余温的手掌里,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无声地落下。对主人的辞世感到悲痛,管家用颤抖的声音报告:"小姐,费沙传来消息,皇帝莱茵哈特陛下驾崩了。"。

玛格丽特抬起头,桌上的古典钟映入她的眼帘,时间是--二十三时二十九分。擦了擦眼泪,她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卡尔。"沉默了几秒,她又问:"那……这边的事,我哥哥他知道了吗?""应该知道的。不过,老爷生病的消息在一个月前就通知少爷了,他正在回奥丁的路上,想必几天内就能到达。"

"好吧!"叹了一口气,玛格丽特转过身来。"本来,爸爸去世了,家里的事应该听哥哥的。既然他还没有回来,卡尔你就暂且听我的话去做。"

"是。"管家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主人临终前吩咐过。

整理一下思路,公爵家的临时主人告诉管家:"首先是葬礼的事。我们家在奥丁的亲戚寥寥无几,所以也不用太隆重。明天通知一下他们,还有……也邀请爸爸生前的朋友。对了,虽然是国丧期间,也向玛林道夫伯爵和皇太后陛下通报一声。"

"那葬礼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公爵小姐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现在旧帝国领域的交通还算顺畅吧?"

"啊?……是的,小姐。"

"那好,就十天以后,八月五日。"解决了第一件事,她顺着思路往下讲"第二件事……卡尔,我问你,以后你还打算留在我们家吗?"

"小姐,为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你就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好吗?"

"那、那当然是留下来了,如果小姐和少爷都不嫌弃的话。"年近六十的管家此刻显得像个孩子,有点手足无措。"我是看着小姐和少爷长大的。小姐还记得吗?当年我还帮您换过尿布呢,怎么舍得离开你们啊。"这话说得两人都是一笑。

想起父亲刚刚去世,玛格丽特微微敛容,改变了话题:"是这样,葬礼结束以后我们就要离开奥丁,我打算在费沙定居。"接收到卡尔惊讶的目光,她解释说:"爸爸留下遗言,让我接受皇太后的邀请出任国务秘书,也就是她的顾问。玛林道夫伯爵曾经劝说爸爸举家迁往新帝都。所以……""我是随时听候小姐的吩咐,只是……"

"你不用担心少爷,我会跟他说。"准确说出管家的忧虑以后,玛格丽特把目光投向了仍在敲打着窗户的雨帘。"就这些,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忙了。"

"是。"

"等等。"

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管家停了下来。"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联络费沙。我要跟皇太后面谈。"

"是。"

御前会议在七月二十七日凌晨二时结束。

在不知道如何扮演一个皇后的角色的情况下嫁给了皇帝莱茵哈特,希尔德又在同样不知道如何扮演一个摄政皇太后的情况下成了帝国的新一任指导者。从这一角度看起来她的人生是相当被动的,因此日后有人认为"糊里糊涂地度过了大半辈子"是她一生的真实写照。此话虽然刻薄,却不无道理。

这一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倒没有讨论什么不同寻常的大事--发布讣告、确定国葬相关事宜和举行时间、新皇帝的即位仪式……甚至可以说只是例行公事。然而对于在旧帝国时代从未在政府中枢任职、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与会者来说,这些公式化的东西已经足以使他们头痛不已。也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却还要指挥臣下的希尔德此时此刻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陆续散去以后,希尔德留下了宇宙舰队司令官米达麦亚元帅、帝都防卫司令官克斯拉一级上将和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三人。在郑重其事地拜托前两者维持军队的稳定性和国丧期间帝都的治安以后,会议室里只剩下玛林道夫伯爵和她了。

悲伤、焦虑和劳累使得眼前的希尔德与昔日的她盼若两人。虽然君臣身份有别,玛林道夫伯爵还是对女儿的憔悴感到心疼。

"希尔德,好好保重身体,爸爸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忙,真是对不起。"

"爸爸,别这么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为了陛下的遗愿,我还得多加努力。"

伯爵无言以对,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过了一会,女儿打破了沉默。"不知道姑父那边怎么样了?"

"是啊……"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侍从长进来报告:"皇太后陛下,霍亨斯陶芬公爵小姐从奥丁传来超光速通信。"

意外的消息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希尔德仿佛恢复了少女时代的敏捷,看了父亲一眼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向通信室。

"好久不见了,玛格。姑父好吗?"在通信荧幕前坐下,希尔德向画面中的表妹露出了微笑。尽管显得有些勉强,但她还是尽力掩饰因为皇帝驾崩而产生的悲伤情绪。然而此刻正与她面对面的人露出了更僵硬的笑容,"承蒙皇太后陛下关心,只可惜家父已无福消受。"

"是吗?……真是遗憾……"正寻思如何询问她是否同意自己的邀请,耳边又传来了玛格丽特低沉的声音,"听说皇帝陛下昨天深夜驾崩了,谨向皇太后陛下致以问候。"一再感到吃惊的希尔德听见提到皇帝去世,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屏幕上的表妹,"陛下请勿担心。是父亲的朋友想我透露的。没有别人知道。"松了一口气的希尔德垂下了双肩。

在分辨率不太高的画面上扫视了一眼,玛格丽特知道希尔德是独自一人在通信室里。她下定决心似地叹了一口气,对表姐说:"希尔德表姐,深夜打扰实在抱歉。这次主要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接受国务秘书的职位。不过,我希望能等到哥哥回来,把葬礼和剩下的一点杂务都处理完再到费沙上任。"

"真是太好了。最近我会派人过去接你,至于在这边定居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的。"希尔德面露喜色。

"那就先谢谢你了。我会尽快料理好一切的。"

将对银河帝国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的表姐妹俩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

玛格丽特如释重负般倒在椅子上。管家带来的报告打断了她短暂的休息,马克西米利安传来了联络。

"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两个半小时前去了,真巧,皇帝也是那个钟点。"

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马克西米利安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到底怎么一回事?"

由于自幼手足情深,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玛格丽特立即明白了哥哥的意思。"舅舅三个月前派了使者到奥丁来,当时我不在,所以那人就向爸爸说明了舅舅的意思。当时陛下已经病得很重,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表姐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去费沙,一旦出现眼下这种局面好有个可供垂询的人。为此,她安排了国务秘书的职务。刚才已经跟她联络过,我打算接受。"

"你就不必说了,想必爸爸也主张你去吧?"

玛格丽特没有回答,她微笑着,习惯性向地左轻轻歪了歪头。

"也好,你搬到费沙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还有顾问可以随时咨询。对了,我还得过几天才能到家,葬礼和其它的事就拜托……""马克斯,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妹妹略微不雅地叫着哥哥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在旅行途中用远距离超光速联络可以有这么清晰的图象,你老实招来是不是坐例行换防的军舰回来的?"

笑声传来,画面中的马克西米利安认输地摇摇头,"唉,谁叫我妹子是个女诸葛亮,我认输。……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就能到家了。那些个麻烦事等我回到家再跟你商量。"

"小姐……"

感受到管家关切的目光,玛格丽特微笑着回过头来对他说:"哥哥明天就到。"语毕,她回到主卧室,在父亲的床边跪下,用黑得不见底的眼睛静静望着死者。

"爸爸,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请在天上看着我。"

阔别多年的兄妹俩见面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拥抱彼此,马克西米利安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以示问慰。

府里上上下下忙碌了几天以后,各项事务总算都完成了,只等葬礼结束后就可以出发。葬礼前的晚上,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新家长和他的妹妹进行了一次长谈。

书房里飘荡着绿茶和咖啡的香味。长久以来,公爵家的人们都习惯了和咖啡,马克西米利安也不例外;可玛格丽特却偏好绿茶,这一点连她的哥哥也说不出为什么。

"就要离开奥丁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是啊……"

马克西米利安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向妹妹发问:"费沙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我请假回家以后就没得到多少消息。"

"军务尚书出缺了。"喝了一口茶,玛格丽特扔下一个炸弹。做在对面的马克西米利安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她。

"皇帝临终前几个小时出的事。据说奥贝斯坦元帅放出风声,皇帝康复后就会立即着手彻底铲除地球教。残存的教徒在那个德维利的带领下偷袭临时皇宫,想要把皇帝炸死,不料炸弹投错了地点,就在军务尚书的房间里爆炸了。奥贝斯坦拒绝接受治疗,三十秒内就咽气了。""有光就有影……"马克西米利安露出了悟的微笑。

"依我看,眼下就有几件事让费沙烦心。……"玛格丽特向哥哥指出当前的形势。随着亚历克大公即位、皇后希尔德成为摄政皇太后,国务尚书必然易人,玛林道夫伯爵以新皇帝外祖父的身份再继续担此要职是极为不妥的,因此内阁将要重组。而军务尚书突然身亡使得帝国军高层面临权力再分配,处理得恰当与否关系到帝国的稳定。第三则是帝国政府与巴拉特星域自治政府的关系问题,这一关系足以影响帝国权力中枢。不过更重要的问题却不是以上的几个,而是帝国政治制度的取向,皇帝莱茵哈特在世时曾对实施君主立宪制的可能性表示赞同和肯定。但究竟今后应该继续他所开创的君主专制制度,还是……

"就让他们烦恼一阵子吧……""马克斯,别高兴得太早。"玛格丽特打断了哥哥的话,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容,"这就要说到你啦!""啊?我?""对,就是你。"

仆人端上新的绿茶和咖啡,退出房间。玛格丽特继续说:"皇帝有遗旨,六个一级上将由摄政皇太后晋封为元帅。这样的话,你……"发现妹妹富有暗示意味的目光,马克西米利安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知道了。唉……让我好好想想。"看见哥哥的滑稽样子,玛格丽特不禁大笑。

第二天。

"小姐和少爷也真是的,居然聊天聊了通宵。你们这样参加葬礼太对不起老爷了。少爷,你现在是霍亨斯陶芬公爵,应该……"第二天葬礼结束以后,卡尔就开始唠叨兄妹俩。说着说着,卡尔的目标就转向了马克西米利安,是以玛格丽特就在一旁抿嘴偷笑,留下哥哥无可奈何地听着年老的管家的"训话"。

礼成散去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军装向他们走来的男子引起了玛格丽特的注意,她收起笑开始大量这个陌生人。感受到妹妹的举动,马克西米利安也抬起头望过去。"修特莱中将!"

来者正是皇帝莱茵哈特生前的首席副官修特莱中将。寒暄过后,修特莱转向马克西米利安:"霍亨斯陶芬上将,下官此行是奉摄政皇太后陛下之命前来迎接令妹的。""真是麻烦您了。这里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处理完毕,只是……不知陛下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玛格丽特对他说。"因为国葬的日期已经临近,所以会有点紧迫,今天之内就必须动身。""请阁下放心,没有问题。不过,关于公爵府移交帝国博物馆的事情,今天预约了负责人前来接收。可否先到舍下梢事休息。"

交代了随行的部下,修特莱跟着马克西米利安兄妹前往公爵府。途中他向马克西米利安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上将阁下打算把公爵府卖掉?""也可以这么说吧。定居费沙以后,老房子就空出来了,我们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恰好玛格大学时的教授是博物馆的馆长,他觉得公爵府融合了几种建筑风格,不是单纯的日尔曼式,有辟为博物馆的价值,所以……""原来如此。"

……

黄昏降临奥丁的时刻,马克西米利安和玛格丽特站在公爵府的大门前向居住多年的家作最后的告别。跟他们一起前往费沙的家仆、行李都已经由修特莱中将的部下送往宇宙港。对笼罩在夕阳之中的建筑投去充满怀念的最后一瞥,玛格丽特走向泪流满面的老管家,拍拍他的肩膀:"卡尔,别难过了。我们走吧。"

"好的,小姐。"

十九时整,载着霍亨斯陶芬公爵兄妹的军舰离开了奥丁的卫星轨道。在他们前面的茫茫星海,崭新的人生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