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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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

伊谢尔伦因为杨威利的存在而成为神话…

※ ※ ※

宇宙历七九九年,驻守伊谢尔伦的同盟第一智将─杨威利提督,决定放弃伊谢尔伦要塞。

接收对手让出的要塞的罗严塔尔提督一直处于备战状态。

除了要塞的军事控制中枢地区之外,负责进驻准备工作的参谋长贝根格伦也派出一部份人手去清查可供官兵居住的宿舍。

由于杨威利提督率领多达五百万军民离开伊谢尔伦,理所当然不能允许每个人携带太多行李,所以,仓皇撤走的军民们,在住所留下了许许多多私人物品。

帝国军士兵们进入一间间房舍内检查,有时感觉好像到了古代人类母星地球的传说中那失落的大陆亚特兰提斯一般,居住者已骤然离去,却处处遗留下生活的痕迹。

清查工作进行著,突然,一个侦查小队队员脸上挂著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来向他的队长奥斯丁中尉报告,

「报告中尉…那个…」

「干什么说话吞吞吐吐?」

「是。…队长,我们发现一间官舍…好像…好像是杨威利提督的住所。」

听到威镇宇宙的敌将大名,奥斯丁中尉也楞了一下。

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杨威利提督曾居住在伊谢尔伦要塞,而且应该是在离控制中心距离较近的区域。既然他们奉命清查的就是这些地带,总会有人是刚好查到杨提督的官舍吧!

队员问:「…想请教中尉,我们是不管那么多,一样把东西清理掉,还是…?」

奥斯丁中尉问:「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杨提督的官舍?」

队员答道:「我们在里面发现多本书籍都有『杨威利』的签名…而且,还找到很多勋章…所以,推想应该是杨威利提督的官舍没错。目前,我们都尽量维持原状…」

奥斯丁中尉说:「把位置告诉我,先暂时放著不要动吧!」

这个队员把区域位置说出来,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是,杨提督的官舍说不定会留下一些有情报价值的东西也说不定。奥斯丁中尉想著,也许太小题大作了,但是谨慎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除了这个正当的理由之外,他对于这个名声如雷贯耳的黑发敌将也感到好奇。这个在帝国官兵口中成为传奇的人物,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觉得很想了解一下。

※ ※ ※

奥斯丁中尉独自踏入空无一人的官舍。

放眼望去,官舍内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像是某个时光突然停止,永远留在某一个停格。

虽然里面的空间堪称宽阔,可是整体的布置并没有半点富丽堂皇的气势,只像是一般的小家庭般的摆设。

玄关的鞋柜只放著两双鞋,一双休闲鞋、一双皮鞋,看起来都普普通通,有点旧旧的。

包括电视、音响等家电用品都是半旧不新的帝国制品。可能是沿用之前帝国驻军留下的东西吧!奇怪的是杨提督竟然没有把这些东西汰换成新颖高级的货色。

起居室维持著主人还在的时候那种紊乱。沙发上的垫子推在一边,茶几上放著茶壶和茶杯,还有剩下一点点的白兰地酒瓶。另一边杂乱地堆著几本书,好像都是些恐怖小说之类的闲书,这几本书并没有任何签名在上面。

茶几下放著立体西洋棋。普普通通的一般货色,不是什么高级品。

打开茶壶盖,里面的红茶茶叶已经发霉,放出一股霉味。茶杯中只剩乾掉的茶渍。

餐桌上空空如也,灰尘比茶几多很多,看样子至少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利用了。

橱柜中比较有价值的东西是几瓶酒,一瓶威士忌、两瓶白兰地,一瓶白酒,还有几个酒杯,其中威士忌已经喝掉三分之一了。

「原来杨提督也好杯中物啊…」奥斯丁中尉喃喃自语著。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见任何可以证明这里曾是杨威利提督居住之处的证据。

奥斯丁中尉踏著轻轻的脚步走进一个房间,彷佛害怕吵醒什么人似的。

这个房间一看就知道是属于一个少年的。墙上挂著飞球选手的海报,桌子前面也有一些标语似的纸条。但是,无论是衣柜或是抽屉里,都几乎是空无一物。

奥斯丁中尉很快退出了这个房间。

接著,他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个大房间令他瞠目结舌,四面的墙壁都设置了书架,放了满满的书,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两千本之谱。就他印象所及,除了以前军校的图书馆之外,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书放在一起。

房间中央放著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和两张椅子,桌子上也堆放著几本书,还丢著一支笔。他翻开其中一本书,还是找不到任何签名。

「奇怪,那小子不是说有很多本有杨提督签名的书吗?在哪里啊?」

奥斯丁中尉拉开椅子想坐一下,发现椅子上也掉了一本书。

他把书拿起来看。他在军校中学过同盟语,虽然成绩不怎么样,而且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至少还看得懂书名。

这本书的书名好像是:「无辜而被杀的人」

他翻开扉页,终于看见一个签名─熟练漂亮的字体率性写著:「杨威利」

奥斯丁中尉觉得心跳一下子猛然加快好多,整个人好像飘浮起来。

杨威利…对于帝国军来说,这是如同具有魔性般的字眼…

这个专有名词在当时的解释,几乎就是代表整个同盟军。

没想到竟然能够看到杨提督的亲笔签名啊…他不自禁用手指去触摸那个签名…

原本对于敌将应有的仇意不知为何烟消云散了,起而代之的,是一种荣幸的感觉。

在全宇宙数百亿的人之中,他何其有幸,能够以自己的视觉以及触觉去接触那个宇宙第一魔术师所留下的痕迹…

翻开书的内页,里面还有一段用同样笔迹写下的字句,但是奥斯丁中尉觉得有解读上的困难,只辨识出有「遗憾」、「禁止」、「高兴」等字眼。

奥斯丁中尉放下书本,怀著谨敬的心情退出这个图书室。

本来还一直抱著怀疑的念头,但在看到那个签名之后,奥斯丁中尉的心态整个转变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追逐著某种历史的轨迹似的。

他现在完全能够体会,最初发现这官舍的那位队员,之所以会不由得想要尽量维持这里原状的那种心情。

奥斯丁中尉再走进下一个房间,这是个卧房,显得有些凌乱,但是因为东西少,所以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床头几上放著一本摊开向下的书,好像是悬疑小说之类的。旁边有本摊开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本子上面涂写著一些字句。奥斯丁中尉好奇地拿起笔记本,发现上面写的其中一个词是「罗严克拉姆」,其他有些看不太懂。奥斯丁中尉认为这可能有情报价值,所以就把笔记本捏在手上不放。

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半旧不新,平凡无奇,质料也不怎么样。

「杨提督…倒还真是个简朴的人呢…」

退出卧室之后,奥斯丁中尉进入最后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书房,有一张大书桌、一张小电脑桌、还有两个书柜,一角放著一张小圆桌和两张椅子。

书柜里的书似乎泰半都是历史相关的,有一小部份被人抽走,留下的空处好像缺了牙齿一般,显得零落。奥斯丁中尉的眼光静静地在这些书本上流动,带著点敬慕的情绪揣想这些书的原有者的为人。

想像著,那位有著一头黑发的年轻司令官,经常坐在书桌前,藉著黄色的灯光,安静地、专注地阅读书籍,吸收知识,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他好像有点能体会到,那位人称奇迹的黑发魔术师之所以能创造那些惊人实绩的来由。

书桌上也推著书、纸张、光碟等东西,有点乱糟糟的。

奥斯丁中尉试著翻阅几本书,结果都发现有杨威利的签名。看来,放在这里的书应该是杨提督比较珍爱的一些。而那些被抽走的,或许就是杨提督最宝贵的一些书吧!

奥斯丁中尉花了一些时间检查电脑和那些光碟。限于语文能力,他无法确切了解电脑中一些信件的内容,但是,看起来好像都是些广告信以及订购单之类的。那些光碟则好像都是些历史节目。奥斯丁中尉想著,到时在报告中一并述明,再请情报人员来判读好了。

奥斯丁中尉接著检查书桌。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些纸张、文具。最下面的大抽屉中有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奥斯丁中尉傻眼了。那是数以打计的各式勋章,有好几个连盒子都不见了,胡乱地堆在一起。原本应该亮闪闪的勋章因为主人的轻忽,变得灰灰暗暗的。

杨提督…真是一个难以想像的人啊…

是什么样的人会把勋章这种象徵荣耀功绩的东西像是对待破铜烂铁般地塞在寒酸的纸箱中,还放在抽屉的最下层?

奥斯丁中尉心中冒出许多问号。

他突然想,虽然从伊谢尔伦撤走如此匆忙,不能携带太多东西,但其实如果杨提督有意的话,大可以叫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搬走,毕竟他是最高司令官,享有一些特权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从留下的东西看来,杨提督所带走的,似乎最多只是少数书本而已。不过,也因为是如此,杨提督似乎把他的生活模式像是一个标本似的留了下来,让一个原本不可能有机会了解他的人唐突地闯入他的私人领域,窥见了他属于平凡常人的面貌…

想要上厕所。奥斯丁中尉走进浴室兼厕所。

洗手的时候,他又再度傻住了,这装肥皂的盒子…原本应该是装勋章用的吧?

自己想要得到一个勋章都很不容易呢!

可是在这里,好像变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

他摸摸那个盒子,好像又能够体会盒子的主人那种带著点讽刺的幽默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彻底的检查了整个屋子,奥斯丁中尉的心里有些茫然。

对这里最大的印象就是──到处都是书。

如果说这里是大学教授的住家,或许让人感觉更契合。

有情报价值的资料应该是没有什么。

至于对杨提督这个人的理解…不知道是有帮助,还是增添了更多问号。

奥斯丁中尉犹疑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带走那本笔记本以及那本「无辜而被杀的人」。他缓步走到门口,转身用目光对这间房舍作最后的巡礼。

也许很久以后,这件算不上重要的经验,可以成为对儿孙吹嘘的好题材吧!

奥斯丁中尉立正站好,对著屋内行了一个礼,

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