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好不容易从感冒的病床上爬起来的杨,在阔别高级军官俱乐部一个多星期之后,再度踏入这个熟悉的场所。
「照旧吗?」酒保问。
杨点点头。
杨沉默地慢慢喝著加冰块的威士忌。时光从身边悄悄地流过。
一个人进来,在杨旁边的位子坐下。
杨放下酒杯,看了看这个熟悉的灰棕发色的男子,没有说话。
「阁下可以喝酒吗?」先寇布看似随意地问道。
杨露出一丝迷惑:「嗯,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我不是指这个…吃那种药…可以喝酒吗?」
杨沉默了,在这个人面前,装傻是不管用的。
「你怎么知道的?」
「尤里安告诉我的。」
杨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他看到了?我应该有收起来的…」
「不,你感冒的期间,尤里安去军医那里拿你的药时,军医说的。军医要他提醒你,吃那么强效的安眠药,不可以喝酒类饮料。但是…他显然没有提醒你?」
杨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想让他担心,可是…好像事与愿违…」
先寇布注视著杨疲倦的脸,说:
「每天都要吃吗?」
杨平淡地说:「…也还不至于。老是睡不好也是不行的,要是哪天帝国军打过来,我根本就没有精神去对付他们了。」
「那小子跟我说的时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杨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你跟他说不用担心好吗?我会想办法调适自己。」
「调适自己?你怎么做得到?」先寇布的目光毫不留情。
杨哑然。
「提督,你真是我所见过,最任性的人。」先寇布喝掉杯中的酒,说:
「你的任性在于…不让自己任性。」
杨苦笑:「就算照你的方法做,我也不会觉得更好过。」
轮到先寇布沉默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有生以来认为最值得的一个人,却也是最令他觉得无力的人。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如此微弱。
再怎么做,也无法让那个人从自己的矛盾解脱。
到了最后,那个人所能够做出最大限度的任性,也不过就是不顾医生的嘱咐,喝自己喜欢的饮料。
何苦阻止他呢?
明天,是否仍然存在于这个宇宙,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会告诉小伙子,说你答应不再吃那玩意儿。欺骗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恶。」先寇布说。
他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
说一句谎言,减轻那个人心头的罪恶感。
只能如此…
「谢谢…」杨说:「今天我请客吧!」
「当然。」先寇布为自己以及杨又各叫了一杯酒。
「说不定多喝几杯,就不需要吃药了。」杨露出一丝仅属于他的那种微笑。
「乾杯吧!」
「嗯。」杨把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上先寇布的杯子。
先寇布凝视著杯缘反映的微光,最后,他也只能当一个纵容者。
杨喝光酒,从高凳下到地板。
「…我先走一步了。我会尽量…让你的谎言变成不是谎言。」
先寇布说:「提督,我不需要你的勉强。」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接受,你的一切…
骑士的承诺,纵然从未说出口,但承诺就是承诺。
杨无言地注视著虚无,如此熟悉的神情…
然后他转身,慢慢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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