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国的侵攻》
面对“帝国双璧”之一的罗严塔尔提督，连杨威利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不过若是问当事人自己，他多半会说：“我一直都很认真呀，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不过既然加班也没有多余的津贴可拿，还不如去拜托帝国军的罗严塔尔提督，让他放我们一条生路，要塞他如果喜欢的话，送给他也无妨……”
然后他就看到周围射来四道不同的目光，但每一道都隐藏着揶揄的神色。
卡介伦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有勤快过，又何谈‘认真’一说？”
先寇布则替杨辩护：“杨提督好歹现在也开始努力了，总比到临进棺材的时候再想努力来得好些。”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象是好话。
连亚典波罗也表示：“退休金是要活得下来才能领到的，提督现在正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呢。我们就帮提督多打下几艘帝国军的战舰，也好把退休金的基数提高一点哪！”
波布兰也来凑热闹：“是呀，多挣一点是一点，若是等到不可靠的政府破产，杨提督总不能向罗严克拉姆公爵要求退休金吧？”
杨对他们的毒舌充耳不闻——在这些人的熏陶下，杨多少也沾染了一些恶习——转身对他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道：“上尉，召集所有中级指挥官到会议室集中，一刻钟后开会。”
虽被人称做“爱开会的杨提督”，但在某些时候，开会也是必要的。
在确认所有的人都到齐后，杨吩咐菲列特利加将会议室的立体投影仪打开，上面映出了一个银灰色的球体。
那就是吸引了帝国和同盟所有人注意的梦幻女王——伊谢尔伦要塞。
“今天的会议是针对现在帝国军对要塞的进攻……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提。”杨开会时从来都是直入主题。
不过若是让先寇布来说，多半会变成——“那个人不过是不知道正常的开场白，因此才一开始就切入主题而已。”
“伊谢尔伦是难攻不落的要塞，只要我们守卫得当，就算是罗严塔尔提督，也没那么容易将之攻陷吧？”亚典波罗首先发言。
“如果仅仅是从伊谢尔伦回廊方面看的确是如此，但帝国军现在占领了费沙回廊，已经从战略上将伊谢尔伦要塞无力化，我们没有必要执着于战术层面的胜利。”杨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提督您的意思是？”卡介伦问道。
“放弃伊谢尔伦要塞！”杨的口气仿佛是丢掉一只打碎的杯子般轻松。
“这个……阁下是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放弃要塞……对同盟国内不好交代吧？搞不好那些政客们会以此为籍口，再开一次审查会。”这是费雪的观点。
“反正现在帝国军已经占领了费沙，等罗严克拉姆公爵打到海尼森，那些政客们大叫‘来救救我们哪！’的时候再去救他们，还可以卖个人情给他们。”先寇布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放弃要塞是为了取得战术上的优势。如果我们执着于伊谢尔伦要塞，也许整个同盟领土都会被罗严克拉姆公爵占领，只剩一个伊谢尔伦。以前我无法从战略上战胜公爵，但这次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杨摇头，“而且我已经接到军部的许可，让我采取自己认为最好的措施。”
“您认为……我们能赢？”亚典波罗问道。
“真的打不过，逃跑就是了嘛！”杨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在伊谢尔伦，“败战”或“逃跑”不是什么禁忌。
“但帝国军的罗严塔尔提督会这么轻易地让我们逃跑吗？”卡介伦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开始把白兰地往杯子里倒。
“尽管对方是帝国军，但罗严塔尔提督是一位治军严谨的名将，总比海尼森的那些政客来得让人信任……我们去拜托他吧！就说我们准备将要塞双手奉上，还请他放要塞内的老弱病残一条生路。”
这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不过能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也只有先寇布了。
“你不是已经和罗严塔尔提督面对面地打过招呼吗？那就请你去做与帝国军谈判的使者吧，想必他也很想再见到你。”杨点点头，开始将手伸向那个白兰地酒瓶，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酒瓶，就被亚典波罗拦截了。
玩笑归玩笑，但正事还是要做的，于是杨让卡介伦负责要塞内的撤退事务，自己则开始考虑撤退后的事宜。
宇宙历七九九年一月十八日，杨威利弃守伊谢尔伦要塞。
罗严塔尔坐在“托利斯坦”的舰桥上，用他那双著名的金银妖瞳凝视着舰桥主荧屏上的同盟军踪影。
同盟军的舰列如同划破长空的流星般，从伊谢尔伦要塞后一溜烟地逃跑——不，是撤退了。
“如果杨知道罗严克拉姆公爵失踪了，他还会不会弃守伊谢尔伦？”罗严塔尔在心里这样说道，但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同盟军已经撤退，我军准备接手伊谢尔伦！”
“不用追击杨威利吗？”他的参谋长贝根格伦中将问道。
“目前就先这样吧！那个骗子一向诡计多端，如果我军贸然追击，只怕又中了他的计，而且我也不想落下‘屠杀手无寸铁的人民’这种骂名。”罗严塔尔耸耸肩膀。
“阁下！”
“别生气，连我也怕他的诡计，我只是不想让我军再多遭受无谓的损失。现在我军控制了两个回廊，随时都可以向同盟本土发起进攻，不是吗？”
“抱歉，是我太失礼了。但阁下位高权重，可要小心呀！可能有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会以此为籍口来责难阁下，千万不要给这些人落了口实才好。”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说着，罗严塔尔站起身来，走到舰桥的舷窗边，望着那银灰色的要塞。
莫名其妙地，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就是在伊谢尔伦要塞，他结识了他一生的挚友米达麦亚，与这位挚友的相识，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如果没有米达麦亚，自己现在可能早就在瓦尔哈拉与其他战死的僚友对饮了，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
只是……当年的那家酒吧，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如果可能的话还真想去看看……
想到此处，罗严塔尔猛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罗严克拉姆公爵已经失踪，如果自己今后有一步走错，只怕立刻就会丢了性命！
今后……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呢？
自从对罗严克拉姆公爵宣誓效忠后，他一直以辅佐公爵坐上银河帝国至尊宝座为己任；可现在宣誓效忠的人突然消失了，不由令他有一种失落感。
尽管杨已经弃守伊谢尔伦，此处的防御仍是重中之重，于是罗严塔尔召来了鲁兹，令他率领麾下舰队驻守伊谢尔伦要塞，确保回廊的通畅。
“阁下请放心，下官定当不辱使命。”鲁兹低头领命。
“接下来，我就赶回费沙吗？”罗严塔尔坐在“托利斯坦”自己的休息室里问自己，可他随后的回答是“不”。
“帮我联系米达麦亚提督，告诉他这是我的私人通讯。”他如此吩咐副官列肯道夫少校。
与“人狼”的通讯很快就接通了，友人那张活泼而富有生气的脸出现在TV电话的屏幕上。
寒暄了几句后，米达麦亚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罗严塔尔？”
“我想……我们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你不该回到费沙，而应该继续进攻同盟领土。由于前几天我们刚得知公爵失踪的消息，震惊之余根本就无法理性地去思考问题，那个时候做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也说不定……”罗严塔尔皱了皱他那端整的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尽管公爵失踪，但同盟方面已经了解‘诸神的黄昏’作战计划，也集合了举国的舰队准备对抗我军。可一旦我们放弃进攻，同盟那里就会对此产生困惑，继而怀疑我军内部是否有问题……”米达麦亚一下就了解了友人的意思，不愧是帝国的名将。
“不错。万一这个时候他们再得知公爵失踪的消息，以杨威利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出有效的策略来防止我军的进攻，这样帝国就被动了。”
“嗯……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可是现在公爵失踪，谁来指挥战役？在历史上，还没有一次战役是没有总指挥官的吧？”米达麦亚也开始皱眉。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嗯？”
“……”
“说说看嘛，反正现在只有你我在呀。如果你的想法能解决目前的局面，就再好不过了。”
“我是说……目前你我分别是费沙方面和伊谢尔伦方面的指挥官，如果我们分头负责两回廊的进攻，就象公爵那时在‘诸神的黄昏’计划中提到的那样，不需要有什么改变……”罗严塔尔顿了一下，道，“而你也知道，你我搭档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协调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米达麦亚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将罗严克拉姆公爵‘诸神的黄昏’计划完成？所不同的是，这场战役不再有最高指挥官，战术层面上的一切事情都得由我们自己去解决，进攻到同盟腹地的中期战略也得由我们来决定，而两线进攻的协调问题一样得由我们来完成？”
“没错。”罗严塔尔靠在椅背上，“我们必须在同盟得知公爵失踪这个消息之前，完全削平同盟的有生力量，否则一旦被同盟抓住机会，我们就……”
“我这里是没什么问题，而你的这个想法也确有相当多的合理的地方，可是……我只担心那个人。”米达麦亚沉吟着道。
“你是说同盟军的那个骗子？”罗严塔尔微微地笑了。
“杨的存在是必须列入考虑的范围的，可以说如果同盟还有人能阻止我们的进攻，那这个人一定就是杨。可我刚才说的不是杨……”
“那你考虑的就是我们的总参谋长阁下了吧？就算他心里反对，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也只有赞成……否则我军只占领两回廊就不再对同盟发动进攻，反而会给杨威利制造机会呀！”
“但我们的总参谋长阁下未必这么想呢！因为若是由我们指挥两回廊的进攻，那我们就成了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而这个位子除了罗严克拉姆公爵外是不做第二人想的。总参谋长不是一向反对组织里的‘第二人’吗？而如果我们这样做，那我们可就真的成了‘第二人’了。”米达麦亚歪歪头。
“可目前的问题是，‘第一人’已经失踪了，若是再没有‘第二人’出现的话，那整个组织就会分崩离析。我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总参谋长知道的话，他必定不会赞成，但若是帝国就此崩溃……聪明如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当时他之所以反对吉尔菲艾斯提督作为组织里的第二人，是想让帝国的高层组织更为稳固，让罗严克拉姆公爵成为唯一的霸者。可现在的情况和那个时候截然不同了……”罗严塔尔的金银妖瞳闪着有些异样的光芒，“他宁可在我们灭亡同盟后再来离间你我，甚至设计除掉你我，也不会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反对我们的计划，因为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失去一切。”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那么，是否要通知其他的同僚，现在是由我们在指挥作战呢？”
“这是必须的，因为我们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与配合，光凭我们两个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切断通讯后，罗严塔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决定到底会对今后的局势有什么影响，可他清楚一点，今后奥贝斯坦肯定视他为帝国最大的隐患。
最高作战会议再一次在费沙的帝国军临时司令部中召开。
出乎米达麦亚的预料，奥贝斯坦并未反对罗严塔尔的计划，而只是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其他的提督议论纷纷，但好在只是表示担忧，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这还真是进入元帅府后的第一次，我们是在没有公爵指挥的情况下作战呢。”这是瓦列的说法。
“看来我们一开始的考虑还是欠周全呀，亏得有罗严塔尔提督在，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缪拉有些苦笑似的摇头。
“米达麦亚提督和罗严塔尔提督固然值得信赖，但万一同盟的杨知道了公爵失踪的消息，会不会想出什么奇策来？”法伦海特略表担忧。
“那我们的行动就得快呀，得在杨想出他的奇策之前攻下海尼森，这样不论杨的奇策有多厉害也派不上用场了。”毕典菲尔特有些不以为然。
“这样也好，万一公爵突然现身，而我们只留在费沙无所作为的话，会影响公爵日后的战略设想的。”米达麦亚点头，随后他转向舒坦梅兹，“对了，后勤方面没什么问题吧？你要保持与奥丁的联络，随时注意后勤补给线。因为出了费沙回廊就是同盟领土，我们要作战的话，后勤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是，我会注意后勤方面的。”舒坦梅兹应道。
“其实只要将同盟主力击溃，同盟领土内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威胁到我军的补给线，阁下尽可放心。”瓦列开口道。
米达麦亚有些倦意似的靠在了椅背上，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一个除了罗严克拉姆公爵外，几乎无人能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士兵的士气和对他们这些提督的支持度。
作战靠的就是士兵，如果士兵无心作战，再好的战略战术设想也只能化为乌有。而一旦士兵们知道公爵失踪的消息，那无人能保证他们麾下的士兵还能保持高昂的士气，因为在某种意义上，罗严克拉姆公爵是神祗的化身。
哪怕作战的过程再艰难，士兵们只要看到那金发战神挺立在舰桥上的飒爽英姿，就立刻能恢复士气。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要进攻的是同盟的领土，在远离故乡的地方作战，无人能保证士兵们不会出现思乡情绪。一旦这种思乡情绪扩展到全军，而且其程度足以令士兵丧失斗志的话……历史上有无数的战例都证明了这一点。当然了，若罗严克拉姆公爵仍在，自然能将这种负面影响降至最低，可是……
米达麦亚无法想象一个星系中，恒星突然消失的话，剩下的行星和卫星该怎么办。
现在他怕的不是作战，而是全军士气的崩溃。
那绝对是银河帝国的灾难。
宇宙历七九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帝国军从伊谢尔伦和费沙两回廊同时向同盟发起进攻，费沙方面的总兵力共一三万三○○四○艘舰艇，将兵近一千三百万；伊谢尔伦方面总兵力共四万七○○○艘舰艇，将兵近四百万。可以说这是银河帝国有史以来，发动的最大规模的进攻。
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都没有在一开始就投入全部兵力的想法，毕竟这是在敌国境内，尽管在占领费沙时已经弄到了同盟的星域图，但对帝国来说仍是陌生的航路。而且万一同盟使出什么诡计……可不能把鸡蛋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呀！
但一开始的兵力也不能过少，否则会被同盟各个击破，所以“度”的问题是相当关键的。但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都不是平庸之辈，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费沙方面的第一个目标是距离费沙二百七十光年的波列多星系。
在这里米达麦亚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以“疾风之狼”的快脚，很快就掠过了这片星域。当然他没忘记将该星系里的同盟基地完全破坏，以免在他进军时给他身后惹麻烦。
下一片星域就是被称为战略要冲的兰提马利欧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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