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回伊谢尔伦
就像那时一样，就像那时初次望见这银白色虚空女王的姿容，法尔可双眼紧紧盯着舱窗框中央那个银色的圆点，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所表达的，费尽千辛万苦，终於终於，回到了庆典的源头─伊谢尔伦。
那时临时舰队从海尼森出发，姆莱、费雪、派特里契夫所率领的舰队并不确切知道杨提督的行踪。他们当时的打算是先往塔汗扬基地前进，一路上视收集的情报再做决定。
前途的迷茫让有些人失去信心，途中竟然发生叛变事件，虽然最後是好不容易压了下来，可是整个舰队几乎险些瓦解。
後来到达塔汗扬基地，得知杨提督他们终於在艾尔·法西尔露面了。整个临时舰队的人员为之精神一振，稍作停留之後，临时舰队立刻往艾尔·法西尔出发。
令法尔可有点遗憾的是，由於时间匆促，他并没能去找林兹或杰西。
在临时舰队就要抵达艾尔·法西尔星域之前，通讯系统突然拦截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杨提督再创奇迹！伊谢尔伦抢回来了！！」
在楞了一秒钟之後，欢喜的叫笑声瞬间爆发，无数双脚蹦跳着，无数顶扁帽在半空中飞舞，长期以来怀着茫然不安的心情潜航的辛苦全都被抛诸脑後。
伊谢尔伦─杨舰队演出胜利喜剧的舞台。
临时舰队与艾尔·法西尔取得联络，在通讯萤幕上，看到了杨提督的脸。当确认了画面上出现的真的就是那双温和的黑眼睛时，一时之间，法尔可眼眶一热，觉得自己简直是死而无憾。
杨提督仅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大家辛苦了。」
然而，这对法尔可来说，已经太足够了。
船舰驶入伊谢尔伦的宇宙港，短短几分钟，法尔可觉得好像几年那麽久。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的喜悦以及兴奋。
当法尔可终於踏上伊谢尔伦的土地时，他感到一阵晕眩。
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重温那样辉煌的庆典之梦了…
这是真实的伊谢尔伦，有杨提督以及他的幕僚们在的伊谢尔伦。
法尔可眯着眼睛，享受拂面微风的清凉。他所熟悉的人们，都将在这里重聚。
他的胸中一种丰盈的充实感满涨，他回来了，是的，他回来了。
「法尔可！」
正在埋头整理东西的法尔可听到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反射性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久违了的杰西那爽朗的笑脸。
「杰西！你留胡子了？」嘴上说出这句，其实法尔可的心里有着远比表面上的言语更胜千百倍的悸动。
这是他的夥伴，共享伊谢尔伦的光辉的同伴。
杰西摸摸自己的胡子，不无得意地说：「怎麽样？帅吧？」
法尔可笑了：「看起来好怪。」
杰西哼了一声：「你一定是嫉妒我才这麽说。」
法尔可说：「你…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杰西笑着说：「这有什麽难的？就料到你一定会回来的。」
法尔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是的，正如杰西所说的，只要有机会，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法尔可突然想到安卡，心底隐隐作痛。
杰西看法尔可的脸色怪怪的，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他岔开话题：
「啊，林兹上校说，如果找着你，晚上一起去乐乐吧！」
「卡斯帕…啊，怎麽觉得是好几年不见哪？去哪儿？」
杰西笑着说：「现在可不像以前，还好些地方可以选，上校他们去的就是高级军官俱乐部了。当然我们两个又是沾光了。」
「他们？」
「该去的都会去的，走吧！」
法尔可丢下手上的东西，跟杰西走，边说：
「我觉得你愈来愈有蔷薇骑士的调调儿咧！」
杰西得意地说：「是吗？耳濡目染果然有效果了吗？」
「原来你在塔杨汗那里整天跟他们混一块儿啊？一定赢了不少吧？」
杰西说：「拜托，你不知道那里有多闷，不玩牌要干什麽？而且，就算有钱也没地方花，所以有时我们就用交互蹲跳之类的代替了，也没像你想的那样。」
跟杰西聊着，属於伊谢尔伦的气息逐渐重新灌满法尔可的胸中，他好像觉得有一股热力慢慢让他温暖起来。
还没踏进高级军官俱乐部，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法尔可觉得一阵恍惚，上次走进这里，感觉上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喂！小朋友！」向他们招手的是布鲁姆哈尔。
「啊，中校，好久不见了！有听说阁下在海尼森的英勇行为哦！」杰西说。
布鲁姆哈尔笑着说：「我们蔷薇骑士连队一向认为不法的私人部队是比国家部队更有前途的出路啊！」
那时从海尼森惊险万分地救走杨提督，并且逃离祖国，三言两语中，好像变成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林兹上校他们呢？」
「那桌，你们还是早来的。」
桌边只有一个人。
「卡斯帕！」法尔可叫。
林兹回头一看，露出笑容：「我就说你一定也会来的。」
「坐吧！坐吧！他们都还没来呢！」
「谁啊？」
「亚典波罗中将、波布兰中校，听说卡介伦中将会来，不过我看可能性很低，还有我们头儿会来…」
「啊？先寇布中将也会来？」叫的人是杰西：「之前你没说呢！」
林兹笑了：「干嘛这麽兴奋哪？若是想说我们头儿会请客，那你就错了。今天有两个人都更适合出钱哪！」
「谁？」杰西问。
林兹笑着说：「其中之一就是你啊！你之前赢的还算少了吗？那时都没机会花，现在机会来了不是？」
杰西说：「先寇布中将要来的话，就算叫我请客又有什麽关系？掏光囗袋我也甘愿哪！」
法尔可插嘴说：「那另一个适合出钱的人是谁？」
林兹说：「那当然是我们头儿的顶头上司了，老板请客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法尔可花了一秒钟才转过脑筋：「你是说…你是说…杨、杨提督会来？」
「应该会吧！我跟杨提督说过，请他一定要来的。小子，不要太兴奋哪！」
这一刻，法尔可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数分钟後的未来，是多麽值得期待啊！
「各位！让你们期待已久的我终於出现了，怎麽样？很高兴吧？」随着有活力的声音而来的，是有着闪亮绿眼的帅气军官。
「波布兰中校！」
「咦？两位小朋友也在？原来是携家带眷的家庭活动啊？看来是不适合我出席呢！」
「你这家伙！」林兹笑骂。
波布兰中校坐了下来：「算了，来了不喝一杯，好像对不起自己。其他人呢？」
「还没来。」
「我看看…好像会有美女出现，我看我还是留下来看看好了，不能让美女们失望。」
波布兰中校依然保持其特有的风格，只是，已经没有另一个冷静的毒舌来唱和了。
法尔可想起已战死的高尼夫少校，觉得感伤。
接着到达的是亚典波罗中将。
「本来还想说可以过平静日子了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有你们这几个兴风作浪的人在哪！」把自己远远撇开而批判他人，似乎是亚典波罗中将的发言特色。至少，论起兴风作浪，法尔可自认是绝对不可能比得上亚典波罗中将的。
「谁喜欢平静的日子啊？冒险犯难的英雄是美女们梦寐以求的对象啊！要不是追求惊险刺激的人生，干嘛不知死活跑回伊谢尔伦？」波布兰中校说。
「今天谁请客？」亚典波罗中将问，看那样子一点也不像将官级的军人，只像是个活泼的学生。
林兹说：「等杨提督啊！再不然，我们这位赌王也有雄厚资金哦！」他说着，用下巴指向杰西，杰西抓抓头，笑了。
「还不是从你们蔷薇骑士那边刮来的？」亚典波罗中将笑着说。
林兹苦恼地说：「对啊！我也是主要投资人之一哩！」
「杨提督！」一直注意着入囗的布鲁姆哈尔首先发现静静走进来、带着点茫然表情张望的黑发年轻司令官。
法尔可连忙望过去，却没看见心目中那头黑色的头发。
「提督到了吗？」
布鲁姆哈尔笑了：「哎呀，不要紧张嘛！」
法尔可正伸长脖子张望着远处，杨已经来到桌边。
「提督。」
众人站了起来，极其自然地行了礼。
当看到杨提督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时，法尔可一下子失了神，等了多久啊！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他所仰慕的黑发提督的。
「学长，还担心你不来的话，没人付账呢！」
「是吗？要了解，现在我已经没有退休金可领了啊！」杨提督用着平淡的语调说出的这句话，让法尔可差点笑出声音。
「现在不是已经从公务员升格为自己当老板了吗？」
听到林兹的这句话，杨提督露出一丝苦笑。
「是嘛！跟艾尔·法西尔政府的关系，怎麽也只能说是合夥关系啊！」亚典波罗中将说。
「先寇布中将不来吗？」亚典波罗问。
杨微微耸肩表示不知道。
「可能跟美女约会脱不了身吧！」这是亚典波罗中将极有说服力的揣测。
杨突然注意到法尔可：「你也来了啊？是上次下棋那位，对吧？」
法尔可一下子胀红了脸：「抱歉…提督，我来这里真是太造次了…」
杨露出一丝微笑：「啊，我不是说这个。」
法尔可忽然领悟，杨提督是指他回到伊谢尔伦这件事。他一时语塞了，他要怎麽才说得出囗心里始终存在的一句话：「只要是提督您在的地方，我都愿意去」？
侍应生的到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要威士忌加冰块，双份。」
「我也一样。」
「还有我。」
「啤酒。」
「我也啤酒好了。」
侍应生望向杨提督：「提督您呢？」
「我也喝威士忌好了。」
「你呢？」剩法尔可一个人还没点。
「你要什麽？没关系，提督请客啊！尽管点吧！」林兹说。
法尔可鼓足勇气，说：「那麽…我想要一杯…香槟。」
这种酒对於法尔可来说，是具有纪念意义的。
侍应生离开後，杰西压低声音问：
「法尔可，提督刚刚提到下棋，是怎麽回事啊？」
法尔可看看杰西，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杨，只见杨的视线已经漂流到这个时空以外。
酒端来了，法尔可的眼中，好像是把杨提督从另一个世界给唤回来，带着淡淡表情的眼神，落在放着酒的托盘上。各人取了自己点的酒。
「Cheers！」
不同形式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色泽相异的透明液体晃动着，法尔可望着自己的盛着淡金色香槟的杯子在那其中与杨提督盛着琥珀色酒液的威士忌酒杯轻轻相击又分开，心中如同摇晃的液面般激荡。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梦中一般，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先寇布中将并没有出席这次的聚会。
波布兰中校宣称先寇布中将是为了回避他个人，所以才缺席的，林兹对此嗤之以鼻。杰西当然是觉得非常可惜，後来还说：
「还好是杨提督请客，不是叫我出钱。」
法尔可听了有点不高兴，说：「难道请杨提督你就不乐意吗？」
「话不是这麽说，每个人的心里总是有个偶像存在，对我来说，那就是先寇布中将。所以我会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搞不好以後都没有机会了咧！」杰西悠悠晃晃地说。话虽轻松，却一下子提醒了法尔可，他们现在处境的艰困。在强势的黄金狮子旗席卷全宇宙下，这里可说是唯一不接受被覆盖的精神阵地。
杰西看了看法尔可，问：「你会後悔吗？」
法尔可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因为…杨提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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